這一次把從一樓開始,楊曉明把所有樓層的衛生間鍋爐房統統搜尋一遍,一無所獲。他失魂落魄地跑上八樓時,小護士和同屋的那位大姐都齊刷刷等到病房門口,告訴他丁雨薇沒回來。
楊曉明感覺自己崩潰了,大腦要炸開,胸腔裡像被什麼撥開一樣,疼得無以復加。他重重地把拳頭砸在牆壁上。這一折騰,樓道裡和七號病房的燈全亮了,丟了病人還了得,小護士也急了,和那大姐還有別屋的陪床一起跟著,開始分散開去找。
楊曉明的臉色有些煞白,邊跑邊用手背擦額頭滲出的汗珠兒,第三次經過鍋爐房時他嘎然收住腳步,他注意到樓梯口的門是虛掩著的,下午就在這兒鍾瑩甩了丁雨薇兩個耳光的。他試探著推門進去,樓洞裡黑洞洞的,他掏出手機照了下樓梯扶手,看到滿是塵土的扶手上有隱隱的手印,他三步並做兩步,跑上樓梯。
他細心的發現這些手扶的印痕一直往樓上延伸,他來不及多想了,一口氣跑到十四樓,在緩步台上,他急剎住腳步,一顆心都提到嗓子跟兒了,兩條腿象喝了半斤酒,不聽使喚地直打彎兒,他扶膝喘了口氣兒,拍著胸口給自己穩穩神,抬望眼,看到那個通往天台的小門映過一扇門的清光。
楊曉明放輕腳步,跨到那個高高的門檻兒上,看到天台的中間,一個小小的身影縮在一塊大石頭上,一動不動。腦子裡那根緊緊繃著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了下來,他嗓子有些吵啞地喊了聲,「姐?……」便跳下門檻奔過去。
丁雨薇聽到喊聲打了個愣,幡若驚鴻,驀然回首,她扶著那根晾衣桿兒緩緩地站起來。
楊曉明站丁雨薇跟前,久久地瞪了她足有一分鐘,一言未發。有些暗淡的夜色裡,只有彼此相望的眼眸是唯一閃亮的光點,她在他凜凜的逼視下低下頭去。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他用力地捉住她的雙臂。
「我……就想……想來這兒……清靜會兒?」丁雨薇吃痛縮了下肩膀,怯怯地抬眸,低聲道,或許是已冰凍得太久,她的聲音抖成一片。
「什麼?你牛,真牛啊!半夜三更,黑燈瞎火的,你竟然有閒情逸致跑到這十四層的天台上,美其名曰:清靜會兒?楊曉明的聲音很大,被風吹得都有回音,他抓在她雙臂上的手用力縮緊後再鬆開,丁雨薇竟然向後趔趄了一下,有烏雲遮住了月影,楊曉明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模糊。他一把抓住她一隻手臂,一隻手哆嗦著在衣袋裡掏了半天,掏出手機,顫抖著按了幾下,在丁雨薇眼前晃著,「你看?你看看……現在是幾點……啊?一點四十?一點四十分整,看清楚了沒?」
丁雨薇被楊曉明抓得沒站穩身子險些擰一邊去她說了聲對不起。她以為他不回來了就……
楊曉明一把鬆開丁雨薇,後退了兩步,又逼近她的臉,直視著她的眼睛,大聲吼著,眼底迸射出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對不起?對不起什麼?你知道不知道鄰床的大姐說你十一點多就不見了,所有樓層的衛生間鍋爐房都不見人,護士也跟著找,就差沒報警了。我不回來,我不回來,你就打算在這兒清靜一夜是不是?身體本來就糟蹋成這個樣子了?還折騰?你都多大了啊,這話本不該我說你,可你硬逼著啞巴說話,我看你不折騰出病來不甘心是不是?」清幽的月光下楊曉明額頭青筋迭起,他暴跳如雷,「你不知道心疼自己也就罷了,還存心讓別人不得安生是不是?」
丁雨薇聲音哽住了,她低低地解釋著,「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是什麼?一天多沒吃東西了,哪來的力氣摸到這上面來,這麼高,風這麼大,天兒這麼冷,你說你要萬一……?」楊曉明氣噎,半天說不出話來,手指著丁雨薇直打哆嗦,像一頭暴怒的雄獅,直圍著丁雨薇轉圈兒,「我看你一定是腦子進水,哪根筋不對了?」
丁雨薇被楊曉明霹頭蓋臉疾風驟雨一頓吼吼懵了,她怔怔地站在他跟前兒,兩行委屈的淚珠兒順著臉頰緩緩地淌了下來。慘淡的月色下,她的臉煞白如紙,小小的身子也在瑟瑟發抖,好像隨時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楊曉明是連急帶怒,看著丁雨薇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又疼又氣,瞬間憐愛倍增,一把帶過她,冰涼的手指輕撫過她的臉,張開大手捧著她的臉,「你這個傻瓜女人,腦子是一定不正常了,你是存心想嚇死我是不是?你是存心的?」說著楊曉明的聲音也哽住了,額頭碰著丁雨薇的額頭,鼻子抵著她的鼻子……兩個人的淚水粘在一起。他緊緊地抱著她,嘴裡只是喃喃著,「你傻啊,你是個傻瓜女人啊?」
烏雲散盡,滿天明月清輝,映著兩個人緊緊相擁交疊的身影,久久都沒有分開。
楊曉明這才想起脫下自己的羽絨服給丁雨薇穿上,擁著她下樓……
零晨三點的病房裡來了新病號,燈火通明,丁雨薇裹著棉被和衣歪在床頭。
楊曉明又幫她往上拉了下被子,輕輕地拖過小凳坐下來,問丁雨薇冷嗎?
丁雨薇從被子裡伸出手,兩手一搓說,她沖楊曉明微笑了一下,那珠淚流盡後的笑容是那樣美麗,猶如驚鴻般閃過她白色雲朵般潔淨無暇的臉龐。那一瞬楊曉明所有的擔心釋然,她的好心情讓他的心也剎那間變得依如暖風指過,他遞給她一杯熱的紅糖水,「天亮了,緩過氣來,再上去吹風去?」
丁雨薇唇咬著杯子沿兒白了楊曉明一眼,那眼神是說楊曉明頭腦也發熱。楊曉明臉部的線條緊繃著,說天亮了他要帶丁雨薇去後面的醫院瞧病去。丁雨薇半晌反應過來後面是精神病醫院,她嗔怪楊曉明腦子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