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大呼一聲,一起向前,手中的官刀直接加上了狄琨的脖子。
這些,都是京城駐守的官兵。眾官兵中,慢慢走上一個人,冷冷看了他們一眼,在閔玥兒跟前定住。
閔玥兒抬頭正看見對方的臉——李珂域!
「看你還能跑出我的手掌心嗎。」狹長的冷眼射出的寒光直讓她打了個顫。
「都給我押入大牢。然後去請太子來說個明白。」他冷哼一聲,轉身而去。
當肖奕揚被李珂域派人請去府上,說是要辨認幾個疑犯的時候,他便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妙。無相和無言在夜裡突然消失了蹤影,他就有些擔憂。也許,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兩個人的能耐。也許,在李珂域調他們兩個人來麟德宮的時候,就已經認定會在這裡發現什麼。更也許,下午在涼亭的時候,閔玥兒的藏身已經被他們發現了!
進入國舅府的廳堂,正中的兩個人直叫他心驚。
狄琨顯然已經受了重傷,嘴角沾滿鮮血,癱坐在地。閔玥兒臉色蒼白地立於一旁。
他瞬間平穩了心緒,對著李珂域:「舅舅,這麼晚叫我來,所為何事?」
「哦,太子啊,我不是對你說京城混入了叛黨嗎,夜裡正好抓了兩個,讓你來看看,是否認得。」
肖奕揚刻意掃視了一下堂下,才說:「狄琨是本王的御前侍衛,舅舅知道的。」
「那麼另外一個呢?」
閔玥兒驚恐的看了他一眼,又立刻撇開眼光。他不能說認識自己的,他不能讓自己牽連進來!
「她是閔長風御醫的千金。」
「太子可知道那閔長風是犯有弒君大罪的叛黨?」
「知道。」
「那麼你的侍衛和這麼一個叛黨餘孽在一起,太子認為此事如何解釋啊?」
狄琨力圖撇開這關係:「此事本就與太子殿下無關,無需太子殿下解釋!」
「啪!」重重的一掌摑在他臉上,又一口鮮血噴出。無相的力道很大。
李珂域冷冷看了一眼:「這裡沒有亂黨說話的份。」
肖奕揚暗自咬咬牙關:「舅舅,我並不知情。」
「哦,我也料想定是這大膽狂徒,私自勾結叛黨。來啊,先把他押下去。」說著,就有人拖著狄琨離開了。
「李珂域!你要抓的人是我,與別人無關!」閔玥兒看著狄琨已經重傷在身,被押了下去,想必後果也不會再好了,不覺的心急如焚。
「我剛剛說過,這裡沒有亂黨說話的份。」
聞言,一旁一直冷冷站著的無言踱步上前,一把握住她因為氣憤而握的緊緊的拳頭。閔玥兒一驚,想要掙開卻根本不可能,只覺得手腕「叭叭」幾聲響,鑽心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大聲叫喊出來。她踉蹌倒地,那細軟的腕子已經瞬間腫脹,她知道,自己的腕骨已經完全錯開了。豆大的汗珠忿忿滾落,眼淚幾欲奪眶而出,她生硬地忍著,已經發不出完整的聲音:「你這個……奸佞小人!誣陷我爹爹,陷害忠良……你沒有好下場!」
無言抬手又扯住她另一個腕子,就要使力,卻被一隻手緊緊攔住。
「太子,你這是要做什麼?」說話的是李珂域,似乎正在等著這一幕出現。
閔玥兒抬起通紅的眼睛,盯著肖奕揚,她看得到他眼中的痛心和不忍,還有幾乎要爆發出來的怒氣。可是……你不可以這樣,你不能攔著,你不能因為我就這麼暴露了自己啊!
「舅舅,雖然她是叛黨餘孽,也請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如此殘忍。」
「哦?我倒想聽聽這其中的原委。」
「我從小曾與閔小姐相伴數年,實在不忍心看她如此。」
「太子怎能如此婦人之仁!定是被這女子迷惑了吧!」語畢,就抬眼示意了一下無言。無言飛起一腳就向閔玥兒心口踢去。
就在那重重的一腳落下的當口,肖奕揚突然挺身一擋,完全承受住了那力量,隨即滿滿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胸襟,濺落一地。
「太子!」閔玥兒驚呆了,差點以為自己要死掉了,卻被肖奕揚替她擋了去。以他的功夫,完全可以扳回那一腳的,可是他卻不可以出手,硬生生地用身體承受了。
她努力的爬起,用完好的那一隻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想要撐住他跌倒的身子。
李珂域看似緊張地站起身,上前幾步:「無言,你出手太重了!怎麼傷了太子!」
無言冷冷的垂目退到一邊。
「舅舅……奕揚迷了心竅,當真對她動心了……請舅舅寬恕。」
閔玥兒的手微微顫抖著,她分不清他是為了保護她才這麼說,還是當真的。其實他的話裡幾分真幾分假,他自己心裡清楚得很。
「哎,常言道『英雄難過美人關』,連太子也不例外啊。好,只要太子你及時醒悟,老夫答應你不再對她用刑。只是她是活罪可免,死罪難饒。」
「謝舅舅,弒君大罪,當誅九族。」
「太子明白就好。」
李珂域臉上閃過陰冷的笑,他此次的行動,實則是敲山震虎,對太子一個小小的警告。而更大的計劃在後面。他不緊不慢地在堂上坐定:「現已經查明閔家弒君叛亂的事實,捉拿了餘孽。並查證肖王爺利用國戚身份袒護朝廷欽犯,有同謀叛亂之嫌。」
「無言,我命你即刻去梧州清查王爺府,將欽犯捉拿歸案。」
閔玥兒的檀木板已經落到了李珂域手裡,她知道,所謂的有恃無恐,恐怕就是這樣,他不但對著太子身邊的人動手,更開始企圖剷除肖王爺了!
肖奕揚只覺得心口一緊,喉間滾燙,又一口濃血噴出。那一腳讓他傷的不輕,再加上急火攻心,整個人突然有些撐不住。
「無相,親自送太子回麟德宮,宣太醫快快診治。」
********
關押的大牢不是朝廷的天牢,而是李珂域隱秘的私牢。這裡就建在國舅府的地下。順著石階直下數丈,又陰又冷,真的如同地獄鬼府。
閔玥兒被狠狠甩入地牢的時候,一頭撞在冷硬的石壁上,隨即便昏迷了過去。不知道這樣昏昏沉沉了多久,又在昏沉中漸漸轉醒。
手臂好痛,頭好痛,整個人一點力氣都沒有。她一動不動地躺著,只有外面廊上微弱的火光,讓她能勉強辨得出自己距離石壁的遠度。石壁上的水氣凝成徹骨冰冷的水珠,間或滴在她的手指上,她的指尖微微顫動了下,才讓自己明白還活著。
無論密詔什麼內容,都已經這麼輕易的落在了李國舅手中,自己企圖用它來交換解藥的想法,此刻看來,竟是多麼天真可笑。也許,火護法真的只是用解藥來誘她自投羅網的。而最可怕的是,自己的天真還要害了肖王爺一家。
雖然是和肖然假成親,肖王爺和肖夫人卻對她愛護極了。而且自己也叫了他們那麼多日的爹娘,如今卻要將他們推入險境,這種罪責讓她如何承受!
沒有了交換解藥的可能,肖奕揚也為了她受了重傷,狄琨更是生命垂危。找到雷震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肖然怎麼辦?肖然也沒有了生還的希望了嗎?自己就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他了嗎?
一行熱淚無聲無息地由眼角滾落,順著她的鬢角沾濕了她的發……
**********
輾轉數日,一個聳人聽聞的事情已經在各州各縣傳開了,尤其是京城。遠在梧州的肖王爺,因為與奸黨勾結,密謀叛亂,策劃了弒君計謀,王府已被如數查抄,肖王爺和夫人也被押解返京,聽候發落。
而太子因為受奸臣妖女迷惑,差點誤入歧途,被關在麟德宮自省,任何人不得出入。
有人開始傳言,天啟王朝怕是要變天了;
有人疑惑忠厚仁義的肖王爺怎會犯下滔天大罪;
有人置疑太子的荒唐懦弱;
更有人仍舊認為,其中必是國舅在興風作浪。
但,傳言僅僅是傳言,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做出任何逾越的動作。一切都平靜的可怕。
閔玥兒的手腕骨節仍然交錯著,讓她根本無法活動。也許,再這麼下去,自己的右臂就要徹底殘廢了吧。
牢門被打開,閔玥兒虛弱地站起身。
「出來。」門口的守衛招呼。
她拖著孱弱的身子,艱難地邁步向外走。每走一步,都不可避免地因為晃動而牽扯到右臂手腕,那裡的疼痛一陣陣地鑽心而來。
長長的走廊一側,並排都是一間間牢門,燈火微弱,看不清牢內的情形。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由一間牢裡傳來,閔玥兒沒有力氣轉身,即使轉身,也看不到那黑暗中的東西。
「閔小姐……」
直到她聽到了沙啞無力的嗓音,才知道了,那裡關的竟是狄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