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陽錢莊不也是肖家名下的生意嗎?雖然在梧州時,她只去過綢莊,並沒有到錢莊瞧瞧,但也覺得憑肖然的管理之下,不應該有這麼不加修整的場所,難道是因為榆州距離太遠,所以疏於打點?
閔玥兒沒由來的一陣心慌,就想要起身去門外查看一下,或者乾脆離開這裡的好。就見門縫處氤氳散進幾縷青煙,如果不是她正想要出門,是絕對不會注意得到的。
然而,一陣古怪的香氣卻清清楚楚地飄散開來。閔玥兒神情一緊,發現了門外已經聚集過來了三五人影,看來,想出門溜掉已經不可能了!
房門再次被打開時,打頭進來的,是一個濃妝艷抹的半老徐娘,仔細端詳的話,尚可以看出也許二十年前還有幾分姿色。後面是引閔玥兒前來的青年男子,然後是那個瘦子和兩個身形魁梧的漢子。
那女人上前打量了一下趴著桌上昏迷的女子,不覺的咧開艷紅的大嘴笑了:「哎呀,張奎,就屬你今天送來的這個貨色好了。」
「徐媽媽,那銀子……」
「少不了你的。」她咯咯笑了:「這丫頭要是聽話了,保不定調教幾個月能成了我萬花樓的頭牌……呵呵呵,我自然樂意給你掏這個銀子,你就只管下去拿錢吧,包你滿意。」
「徐媽媽難得這麼爽快啊。」那人一臉的忠厚老實全然消失,換上奸佞的笑。
「只要你每次都能給我送來這麼好的貨,我當然爽快。」
「喲,這可不是那麼好遇到的。我要不是想著徐媽媽你,差點都想留著自己享用。」
徐媽媽扭著已經不窈窕的腰肢,伸手就拍上他的臉:「你這張奎,貪財又好色,真愧對這張貌似老實的臉了。」
「這可是我吃飯的傢伙。」說著,他就上前拎過閔玥兒身邊的包袱,呵呵笑著,揚長而去。
那瘦子湊上前:「徐媽媽,張奎剛說這丫頭是要兌銀票的,想必那包袱裡……」
她嬌哼一聲:「她一個單身女子能有多少銀票,管他那麼多,有這丫頭我們就有搖錢樹了。把她先扛到房間去,等她醒來了,我再好生調教。」
看著身後一個漢子一把將她扛著就要邁步走去,她又扯著嗓子在後面喊:「小心著點,我還警告你們一個個的,說不準這還是個雛,你們就先給我都收斂著點,別壞了我的好生意!」
這麼一個纖纖弱弱的女子,當真是沒有引起這些人的提防,只留一個人將她扛著就往園內的二樓房間而去,其他人都隨著徐媽媽準備著夜晚來臨時要開張的生意去了。
那人應該是萬花樓的打手,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毫不費力地將她擲在床鋪上,轉身就要走。
閔玥兒被摔的生疼,一個忍不住,哼出了聲。
那個打手倒也機敏,想著昏迷的人了,怎麼還知道疼!剛想回頭看,就覺得一片粉末迎面而來,還不待看清楚,就兩眼一黑栽倒了。
閔玥兒已經穩穩地站在房中央,看著面前這個一動不動的龐然大物,恨恨地抬腳踢了一下。摔我那麼疼,讓你嘗嘗我迷魂散的滋味。你們的下三濫的迷藥對我來說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那麼劣質的東西也敢對我用!
洩了眼前的憤,閔玥兒清楚知道了自己此刻身在何處。即使以前不懂,經過了玉樓一劫,她也不可能再不知道,自己是被那個叫張奎的人騙到了煙花之地當貨物賣掉了!而更讓她焦急的,是自己的包袱竟被那個無恥之徒劫了去!真糊塗!閔玥兒,你真糊塗!
無論如何,得先離開這裡才行!
剛剛被槓上樓時,她是微微瞇著眼的,基本看清楚了上來的路線。開始自己所處的地方,應該是後院的閒置房間,更或者是他們通常用來關押人的房間。而由後院出來,便到了庭院內,庭院內除了這個小樓,就是前面的大廳了。而剛剛大廳的地方人聲嘈雜,想是那個徐媽媽和其他下人都去了那裡。所以想要離開的話,還是得從後院走。
閔玥兒悄悄摸索出門,發現這小樓中雖然房間不少,卻冷清得很,沒有任何人來往。難道這種地方的人,都是要在夜幕降臨的時候才會出動嗎?眼看著日頭西斜,她知道自己必須快些才行。
一路下樓都很順利,她轉身就往後面的庭院中輕跑而去,正要穿過園門口時,就見一個小小的身影猛地衝她撞來,閔玥兒一驚,差點叫出聲。而對面被撞的人,直接毫不客氣地重重摔倒在地。
閔玥兒生怕對方會叫來人捉她,正想著怎麼應對時,卻見地上小小的身子一個骨碌爬起來,轉身就想跑,那神色比她還要慌張幾分,還有那張俏皮的小臉和明亮亮的大眼睛!
啊!是那個在街上撞到她的小男孩!
「別跑!」閔玥兒壓低聲音喚他,那小傢伙卻像條泥鰍一樣直向後院躥,她便也跟了上去,追了好幾步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小鬼,不許跑!」
她倒忘記了自己也是在逃跑的。
剛剛站定,就聽見庭院處傳來腳步聲,接著就是徐媽媽的聲音:「還不去叫姑娘們都起來梳妝打扮了,一個個都這麼懶,好像晚上都累著了一樣!」
說著許還嫌下人腿腳跑的慢,直扯著嗓子喊叫起來:「懶丫頭們快給我出來!」
隨著那聲音,庭院中漸漸開始人聲嘈雜起來,聽著此起彼伏的開門聲、下樓聲,閔玥兒暗叫「不好」!
正有些不知所措,胳膊就被人拉扯住了。而拉扯她的不是別人,倒是那個小孩子。
小男孩閃動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對她做了一個跟我來的手勢,就扯著她快跑兩步,一貓腰,鑽到了庭院深處一座假山石的後面。
那座假山正好隆起一個石洞,恰恰容下他小小的身子,洞口有些大葉植物遮擋,還真是一個躲藏的好地方。
小男孩將身子往裡讓了讓,謄出一小塊地方,閔玥兒會意地彎腰也鑽了進去,好在自己嬌小玲瓏,勉強能藏的住。
緊接著庭院中就開始人影穿梭起來,姑娘們一個個抱怨著沒有歇夠,徐媽媽嚷嚷著讓她們都快著點,又吩咐下人們都去打掃佈置,當真是沒有人注意到這假山石的背後,可顯然此時他們也沒有辦法貿然出去了。
「小鬼,你偷了我的錢袋對不對?」天色已經沉昏,庭院的人聲更加鼎沸,看到自己在這裡應該沒有被揪住的危險了,閔玥兒壓低聲音唬著他。
那小孩子竟一點也不害怕的樣子,反倒大方承認:「大姐姐,你的銀子真多,我從沒見過那麼多銀子。」
閔玥兒差點背過氣去:「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吃飯付不了帳,我也不會被那個壞人騙到這裡來!」
「姐姐,你好笨哦。」
「你……」怎麼突然有點想要揍他的衝動!這可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啊!閔玥兒深深呼吸幾下,避免自己真的會忍不住打他屁股。
「你是誰家的小孩,這麼不聽話,到這裡肯定也是偷東西的吧。」要不他為什麼也要躲。
「噓……」小孩一點也不在意她看似嚴厲的語氣,反倒丟給她一個小心點的眼神。「要不是被你撞到,我就可以去拿個大燒雞跑掉了。」
天!反倒怪起我了!看樣子他是經常來這裡偷東西吃了,不然怎麼會這麼駕輕就熟,還知道這個躲藏的好地方。
閔玥兒只得拿出無限的耐心:「小鬼,你偷了我那麼多銀子,還需要在這裡偷東西吃嗎?」
「銀子當然要交給我們老大了。」
「老大?」
「嘿嘿,就是帶你來這裡的那個人啊」
「啊?」原來……原來……
「我們老大說你一個姑娘家身上那麼多銀子,說不定包袱裡還有更值錢的東西,所以就盯上你啦。」
「啪!」閔玥兒再也忍不住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小腦袋,滿心的懊惱只是無處發洩:「你們竟然是一夥的!偷了我的銀子不算,還要騙我的行李,這還不算,還要賣我到這裡!」說著就揪住他的耳朵:「看我把你送到官府去。」
小男孩呲牙咧嘴又不敢大聲叫喚,只是佯裝起來:「你再凶我,我就喊人了啊!我就是偷個燒雞嘛,大不了徐媽媽打我一頓,你要被抓住就要去接客啦!」
「你……你……」閔玥兒竟有些無計可施,只是氣鼓鼓的兩腮緋紅,又不得不鬆開。
瞧著她的樣子,他竟然嘿嘿笑了:「大姐姐,你真漂亮,像我娘。」
「你娘?我要有你這麼個小孩,也早被你氣死了!」再說了,我有那麼老嗎?
「所以我也沒見過我娘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早被我氣死了。」
「那你怎麼知道我像你娘?」
「我在夢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