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連忙哈哈腰:「閔小姐您可別這麼說,儘管叫我小喜子吧。」
「你應該跟在楊奕霄身邊很多年了吧。」
「我打十歲就跟在少爺身邊的。」
「他是宮裡的人嗎?」閔玥兒冷不丁地問,直叫他一愣。
見他有些語塞,她繼續問:「你也是宮裡當差的吧。」
「閔小姐,小喜子明白您的意思了。」
「哦?你說我沒有說錯吧?」
只見小喜子眼珠一轉,有些畢恭畢敬地應承道:「小喜子的確如閔姑娘所猜的那樣,是在宮裡當過幾年差,後來就專心伺候少爺了。」
閔玥兒知道了,他應該就是宮裡的公公了,可是:「為什麼會讓宮裡當差的人去伺候他呢?他到底是幹嘛的啊?」
「啊……我家少爺是和宮裡有些淵源,我也是機緣巧合罷了。」
閔玥兒看他言辭閃爍,答非所問,想必也套不出什麼話來,索性不去管他了,反正知道這個人應該是可以信任的吧,否則肖然也不會放心讓他帶著自己先走。
雖然這個楊奕霄總是處處與她作對一般,但仍讓她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感,這是除了肖然以外,她此刻還願意相信的另一個人,也許是因為他所說的自己孩提時代的糗事是那麼真實而親切,也許是因為他們互相救過彼此的性命……
再次來到天陽客棧時,閔玥兒已經發現有些不尋常的地方,這裡變得異常清靜,除了店家和雜役,再沒有其它的人,晌午離開前那來來往往的住店用餐的人,雖然是不如幾日前的多,可是現在卻更是一個也見不到。
閔玥兒一邊上客房,一邊四下打量。就聽小喜子說:「這裡已經被包下來了,閔小姐就安心住下吧。」
「包下來啦!整個客棧?」
「為了您的安全……」
「難道這樣就不招搖嗎?」
小喜子一笑:「當然不是以我家少爺的名義包的,也不是侯知府,自然會有地方豪紳來頂這個名,不會引起懷疑。」
「小喜子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閔玥兒轉過身看看他:「我在想,楊奕霄不想要侯知府招搖,到底是怕我和肖然的蹤跡被別人發現,還是他怕自己的蹤跡被別人發現呢?」
小喜子一時不知該怎麼答話,閔玥兒反輕笑一下,轉身回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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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傍晚的時候,天色眼看就要暗下來,閔玥兒只能獨自在客房中坐立不安,她並不想出門去,出門又能去哪裡呢?這裡人生地不熟,除了出了陽關鎮以北的那條路,自己根本沒有什麼地方是想要去的,可是那裡她卻不可能去。她現在只能等在這裡,倘若出了客棧,豈不是給那些在客棧四下保護自己的人造成麻煩嗎,所以,她哪裡也不能去,也不想去。
這種無力感,是那樣的讓人窒息,又那樣熟悉。
在梧州的時候,她就這樣呆呆地等了肖然十五天。那十五天裡,每時每刻都會有各種念頭竄出腦海,一時想著他不會有事,他有那麼好的功夫,他那麼沉穩機敏,一定可以應付得了那些壞人。可是另一時卻害怕他再謹慎也會有萬一的時候,萬一他一個不留神,被他們的暗箭所傷,萬一他們的詭計防不勝防……但馬上又會僥倖地勸慰自己應該對他有信心才行,可是單是自己的信心又能有多大的作用呢……
如此這般反反覆覆的念頭盤旋不散,正是這種窒息的等待太折磨人,她才要他答應自己,再也不要留她一個人。可是,她此刻才知道,他做出這個承諾其實是多麼的難,在那個生死攸關的時刻,他們是不得不分開的,她的留下,不但自己有危險,更會給他帶來莫大的負擔——一思及此,閔玥兒心裡便酸澀之極。
然而正在這時,客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房門被推開的呀呀聲,讓閔玥兒一個激靈,她忙從窗邊的小椅上彈起,往門口而去。
就見楊奕霄手中端著一個小托盤,裡面似有些飯菜,還在騰騰地冒著熱氣。
閔玥兒的神色突然一片黯然。
楊奕霄將她的樣子看得一清二楚,他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後,雙臂環在胸前走近她:「見到是我,也不用這麼一副難看的表情吧,很打擊人家的一片好心的。」
「我的表情很難看嗎?」閔玥兒有心遮掩,沒有看他,逕自坐在桌旁。
楊奕霄也在一旁坐下:「難道讓我給你拿個鏡子來看?」
閔玥兒瞥他一眼,自知剛才見到他,的確是滿心失望,她也無法隱瞞。
楊奕霄似乎也不是很在意,將桌上的飯菜往她面前推了推:「一有心事就不吃飯,這可不是養生之道。」
這個時候,還講什麼養生之道啊,閔玥兒只覺得自己都要心焦憂慮而竭了。不過此時她也真的沒有心情沒有力氣和他較真,看著桌上的兩樣小菜,竟是平日裡最愛吃的,香糯滑爽的小酥肉,清脆鮮嫩的油菜心,再配上濃甜的雞茸粟米羹,真的是很讓她意外——這裡是邊陲小鎮,怎會有這麼精緻的京都菜色?
顯然她的意外他也看在眼裡:「這裡的廚子竟也可以好好做飯的,只是平時糊弄那些口粗的客人習慣了,今天看到我們包下了這裡,才知道細心伺候。」
奇怪,為什麼覺得他的解釋倒像是故意遮掩些什麼。
楊奕霄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站起身來,提高了嗓門:「要吃便吃,只是這樣看著,可填不飽肚子。」說著便出去了。
閔玥兒奇怪地看看他的背影,自己並沒有說什麼啊,怎麼好像在欺負他一樣。
她再看看桌上的飯菜,不可否認,那些的確讓她有了些許食慾,她執起筷箸輕嘗了一口,卻更叫她意外,這口味竟和自己在家裡吃了十幾年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