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是子夜時分,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來的,記憶在慕容若甄的懷裡便斷了線,好像我在他懷裡哭著,哭著就睡著了,我把頭靠在床頭,想起白天的事情便怎麼也睡不著了。
和小天的相識是一次偶然,然後我們便相知,是的,只是相知,我苦笑,原來我們之間居然連相戀都算不上,我們兩個人誰都沒有明確地來說明我們的關係,難道一直都是我一廂情願嘛?
那麼離別的時候那個吻,又算什麼?
是的,我當時是逃開了,可是他有著很明顯的企圖不是嘛?當時的情況有算什麼?
二表哥?他們是近親嘛?他姑姑的女兒?他阿姨的女兒?
我這才發現我對他的瞭解少地可憐,我不知道他有個表妹,不知道他有個未婚妻,不知道他家裡是做什麼的,甚至不知道天無命這個名字到底是真是假?
我一直以為,到了恰當的時機,他一定會把他的身世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但是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和他的關係不過是在路州認識的老朋友罷了,鼻子裡有一股酸酸的感覺。
這樣的男人哭一次就夠了,那是為我自己識人不清哭的,若再哭第二次就不值得了,我甩甩頭,將心中那股想哭的衝動甩掉。
睡不著,我索性起了床。
唉……去騷擾一下慕容若甄吧,該讓他反省一下他今天在鳳儀樓的態度了。
我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四月天的夜晚,還是有些冷,好在這裡是慕容山莊在京城的分苑,不像路州的那樣大,我和慕容若甄的園子又是相鄰,所以不一刻便到了。
慕容若甄的園子一如在路州般冷清,園內一概沒有下人,我逕自走到他的臥室,在外面使勁敲著他的房門,沒有下人而住一個園子的好處就是,再怎麼使勁砸門,驚醒的也只能是一個人而已。
果然,一個睡眼朦朧的人在我不厭其煩地砸門聲中走了出來。
「你幹什麼啊,大半夜的不睡覺,知道現在幾更天了嘛?」某個睡眠不足的傢伙嘟囔著。
我沒回答他,走進他的房間,一字一頓地說道:「第二個願望:每當我想上房頂看星星的時候,你必須無條件響應,並負責將我帶到最適合觀看的地方。」
成功地看到某人徹底清醒了過來。
「我怎麼感覺我掉進了陷阱裡啊?你這個願望豈不是要我一輩子都陪在你身邊被你禍害一輩子嘛?」慕容若甄誇張地叫道。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廢話少說,你要說你不是男子漢,我立馬轉頭走人,說吧,願意,還是不願意。」我不理他的嘟囔,氣勢洶洶地說道。
「願意!」某人終於上當,在我的疲勞轟炸下投降了。
我躺在房頂,身邊是已經完全清醒的慕容若甄。
個把時辰過去了,我們兩個誰都沒有說話。
終於有人沉不住氣了。
「哎,你平時不是話挺多的嘛?現在怎麼不說話了,你那些牛郎織女,七仙女的故事怎麼都沒了。」慕容若甄用手托起身體斜躺著朝向我說話。
「我願意講便講,不願意講便不講。」我被打斷了思路,沒好氣地抬頭回他。
畫面定格,時間停止……
我一抬才發現慕容若甄個臉就在我的正上方,一雙丹鳳眼對著我眨啊眨,我第一次發現,其實慕容若甄臉上的丹鳳眼其實和小天的還是很像的,但是長在小天身上便有了一些陰柔美,而在慕容若甄身上便變得有些陽剛起來。
「看夠了嘛?」促狹的聲音從眼睛下方那張性感的紅唇中傳來。
來不及思考,我也不願意思考……
唇,就這樣貼了上去……
我可以感覺到慕容若甄身子明顯一僵,一時間,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就這樣一直吻著……不,這連吻都不算,只是唇貼唇而已,我們兩個都僵在那裡,誰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時間緩慢地流逝……
終於,我從一開始的失神中漸漸醒悟了過來。
我在幹什麼?我知道我現在像一個溺水的人,哪怕水面上浮的是跟稻草我都會老老抓住,更何況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大活人?
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很卑鄙,剛在另外一個男人那裡失意,當天晚上便吻了另外一個男人。
我是壞女人!
心裡有個聲音冒了出來,我徹底清醒,一把推開了慕容若甄,誰料腳下一滑人直直地向屋簷下滑去……
身子懸空,我閉上眼睛,等待聽見自己的手或腳骨折的聲音……
身子在閉眼的瞬間,被捲入一個溫暖且安全的懷抱,最後穩穩地落在地上。
「你想死嘛?你知不知道這麼高會摔死人的?」一個慍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抬起頭看向他,他的臉上有著不知是生氣還是剛才那個吻引起的紅暈,月光下,看得不是很真切。
「對不起!」我低下頭,真心的道歉,不僅為他的擔心,也為剛才的吻。
四週一片寂靜,我們就這樣沉默著,一時找不出話來。
「太晚了,我送你回房吧?」慕容若甄終於開口。
儘管大家都知道這不是一個開頭的好借口,儘管大家都知道,我拉他出來看星星的時候就已經是「太晚了」,可我們依然心照不宣。
我點點頭,向前走去。
一路上,我們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一園之隔的路像是整整走了一年。
「到了,進去吧。」終於到了我的臥室門口,慕容若甄開口說道。
「哦!」我應了一聲。
又是一段沉默……
「那我走了。」最先找到話題的依然是慕容若甄,他說完便轉身向他的園子都去。
「慕容若甄!」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叫了一聲,慕容若甄停了下來,似乎在聽我下文。
「明日,我們就回路州吧。」我輕聲說著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字眼。
「好!」他回答得很乾脆,向前走了兩步,有停住道:「以後你還是叫我若甄吧。」他頓了一下,又解釋道:「呃……這樣比較省事!」
慕容若甄的身影漸漸遠去,我走進房內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想著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像是一場夢一般,我也好希望是一場夢而已,我將手指放進嘴裡狠狠地咬了一口,指尖刺骨的疼痛清醒地告訴我,今天的一切是真實存在的,不管是小天的澄清,還是慕容若甄那個吻。慕容山莊的豪華馬車在秦都到路州的官道上已經行駛了三天,一路上只有我和慕容若甄兩個人,慕容若甄充當車伕,而我則規規矩矩地坐在馬車裡。
這三天裡,慕容若甄除了叫我休息吃飯住宿幾乎都不和我說話,僵局一直沒有打破。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他慕容山莊那麼有錢,他為什麼要自己來擔任車伕的角色,害我想說話也找不出人來。
這次這件事,怕是不能如來時那般一笑抿恩仇了吧?想到還有近十天的路程我的頭不由有些發疼。
我該怎麼處理那個吻?我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要不告訴他在我的家鄉那個吻是和人家打招呼的見面禮?不行,那大半夜的,哪是什麼打招呼的時候啊?這謊說了誰都不信。
唉……我仰天長歎,十天啊,神啊,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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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清晨,我們從慕容山莊的連鎖客棧出發,在馬車旁……
「慕容若甄,你到底想怎麼樣啊?整天陰陽怪氣的?」
「說我,我還想問你呢,不就是一個娘娘腔的男人嘛?用的著你這樣為他茶飯不思,自甘墮落嘛?」
「誰自甘墮落了,什麼娘娘腔的男人,美男子你懂不懂,你會不會審美啊?」
「什麼美男子,就是娘娘腔,為了這樣一個男人,你半夜不睡覺跑到屋頂上去勾引別的男人,不是自甘墮落是什麼?」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別的男人了?」
「兩隻,你勾引的男人就是我!」
「哼,我勾引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也值得我勾引?你不會是說那個吻吧?我告訴你,在我家鄉我們和陌生人打招呼都是用親的,那個算什麼吻啊,充其量就是個見面禮懂嘛?那個要是算吻,在你之前我都已經吻過好多個了。」我氣到口不擇言,管他親吻的見面禮是美國的還是英國的,現在就是中國的。
「你!」終於見到慕容若甄再沒有話來對抗我,第一回合,禍害勝!
我趾高氣揚地一腳踏上馬車,卻不想被身後的人一把拉了下來。
現在是什麼情況,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唇正在被侵犯卻沒有力氣來反抗,終於,眼前的人似乎解氣了,將我放開。
我舉起手想甩過去卻被攔住了。
「不就是個見面禮嘛?你這麼激動幹嗎?」慕容若甄慵懶地語氣在耳邊響起。
「你!」好啊,反將我一軍?我豈是這麼容易被打敗的人?
「二莊主,我們之間不是朋友,連陌生人都不算,只能是敵人,所以我們之間根本不需要禮節,看見敵人,要這樣!」我趁他不備一腳踩在他的腳上,他痛呼一聲鬆開了我的手,我得意地竄上了馬車,哼,和我鬥?窗都沒有,我可是禍害!
看著慕容若甄默默跳上馬車的背影,我突然升起起一些愧疚,分明是我在最軟弱的時候利用了人家當救命稻草,結果還把人家辟頭辟腦罵了一頓;而我們吵歸吵,他畢竟沒有把我扔下,依然盡心地當著他的車伕送我會慕容山莊。
慕容若甄,你其實真的是個好人,我心中想著,可這道歉的話卻沒有那麼容易說不口,這不是路州大街踢錯了人那麼簡單。
那麼我就當個壞女人吧,反正我本來就是禍害,壞就是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