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來敲門了。
敲門的節奏是: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聲音一次比一次大,但卻並不顯得急躁,反而慢悠悠的像拉著一曲優雅的小提琴曲。
他很樂在其中,這也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是他每晚必做的事——半夜敲別人家的門。
但是我卻絕對不享受這樣的事,我相信任何一個被敲者都是這樣。
我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凌晨一點鐘,我記得上次他敲門的時候也是這個時間點兒,不,上上次,上上上次都是這個時間點兒,我說過,這已經成為他的一種習慣。
他是我的房東,我搬來這裡已經有一個星期了,一個星期,半夜敲門的事情發生了五次。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節奏又開始從頭計起,彷彿一曲提琴曲拉完了,又回頭重複了一遍。
我拿枕頭蒙上了臉,但馬上我就一躍而起,汲著拖鞋走到門邊去。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去開門,這曲他自認為優美的旋律會一直重複下去。
我並不害怕,因為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我知道他要幹什麼。
門開了,一張黑裡帶紅的臉出現在我的眼前,黑,是他本身皮膚的顏色,紅卻是因為酒精的作用,開門的剎那我就知道他又喝酒了。
「有事嗎房東先生?」我毫不客氣的問,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厭煩,我知道,如果我不開口,他絕對不會先開口的。
「嘿嘿嘿……」他咧開嘴對著我詭異的一笑,然後抑制不住的打了個酒嗝兒,我急忙掩住了鼻子,雖然我知道這是不禮貌的,那從他口中噴出來的酒氣實在是太難聞了。
「姑娘,你……你晾在院子裡的衣服……衣服忘了收。」他一邊結結巴巴的說著一邊舉起手裡的一件東西,是件白色的連衣裙。
可那不是我的,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洗過衣服也沒有晾過衣服,說到底我根本就沒有這樣一件白的瘆人的連衣裙。
「你記錯了,這不是我的。」我說道。心裡盼望著他快點離開。
「哦?記錯了?」他拍了拍腦殼兒。
「是的記錯了,這不是我的。」我肯定的說。
「哦……」他再次打了個酒嗝,然後一邊轉身一邊嘟囔著說「記錯了,我……記錯了,這是娟娟的衣服,我怎麼又記錯了……」
他走了,踉踉蹌蹌的,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摔倒在地。
我望著他沿著樓梯走上樓得背影,月光的影子把他的背影拉的很長,看起來是那麼的孤單而落寞,他很瘦,卻很高,猛一看去就像是立在田間的一根玉米桿兒。
我關上了門,雙手合十放在胸前默默祈禱,心裡說不清是厭煩還是無奈,一種混合了許多複雜情緒的東西在我心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