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偏殿。
「娘娘受了驚嚇,龍胎有些不穩,下官會開些藥來調理,切記,今後不可再讓娘娘受到任何的刺激,否則,龍胎會受損,後果不堪設想。」陳寂廉把過脈後,蹙眉沉吟道。
「多謝陳太醫,奴婢這就去抓藥,還請陳太醫幫奴婢多照看著娘娘,奴婢去去就來。」蘭陽現在猶如驚弓之鳥,怎麼這一幕幕驚險的場景會接踵而來,發生在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子身上呢,在這個後宮中想要偏安一隅,就這麼難嗎?
陳寂廉微微點點頭,送走了蘭陽,看著榻上躺著的凌墨雪,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心微微地疼著。
陳寂廉這些時日來替凌墨雪把脈,早就發現她的脈象奇異,百毒不侵,遍查醫書過後,才發現了那個他父親一直保守著的秘密:原來她就是奇異的『火流雲』!看來,當時琉妃身上的劇毒,應該是借助『火流雲』來解毒的。
陳寂廉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凌墨雪手腕上的道道傷痕,心疼不已。倘若世間有人知道了這個秘密,恐怕她有性命之憂!好在王爺還不算太冷血無情,終究是沒將此秘密洩露出去!
只是,在凌墨雪性命堪憂的日子裡,父親陰錯陽差的離世,令陳寂廉一直耿耿於懷,到底應該怪誰?怪懷有奇特身體的羅妃,可若不是當年父親說『火流雲』能解琉妃身上的毒,她就不會被抓來王宮,身心備受煎熬,如果要討債,她該向誰討呢?怪藝術不精湛、心靈太脆弱的父親嗎?陳寂廉被這些情緒弄得身心疲憊,傷痕纍纍!
陳寂廉一直是個不屑於王宮中的爾虞我詐,力求擺脫這個牢籠的人,可現實的一切,令他極度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渴望,終日沉默寡言,默默地,像行屍走肉般做著自己該做的事!
可是,慢慢的,他的心裡不再像一潭死水,一顆小小的石子投入心湖,起了陣陣漣漪,他的心開始悸動,開始裝滿一個人的身影,開始有了牽掛……
翌日,紫宸殿正殿。
「啟稟王爺,琉妃娘娘她不知為何,暈厥了過去。」小林子緊張得奏報道。
「請太醫了嗎?」韓洛楓抬起頭,淡淡問道。
「已經請了太醫,王爺……」小林子欲言又止道。
「本王處理好手上的事情,即刻去琉璃宮。」韓洛楓沉靜道。
「奴才遵命。」小林子躬身退下,去打點一切。
琉璃宮。
「李太醫,琉妃的病情如何?」韓洛楓面無表情地問道。
「回稟王爺,琉妃娘娘身中慕顏花毒,如今毒已侵入五臟六腑,更是滲入腦中,以致暈厥。」李太醫答道。
「慕顏花,毒性極輕,毒性又豈會深入琉妃的五臟六腑?」韓洛楓有些狐疑道。
「慕顏花毒性雖輕,琉妃娘娘卻經久使用,使得毒物入侵。」李太醫解釋道。
「李太醫,琉妃可是服食過『火流雲』的人,如何不是百毒不侵?」韓洛楓靠近李太醫,輕聲問道。
「王爺有所不知,琉妃娘娘怕是當時服食『火流雲』已晚,只是祛除了體內的毒性而已,並無百毒不侵只用啊!」李太醫解釋道。這件私密的事,他也只是聽陳玉和提了一嘴而已,便忖度著解釋道。
「毒從何處所下?」韓洛楓冷聲問道。這個後宮真是一刻都不讓人安寧,韓洛楓身陷在這樣那樣的權謀裡,感覺渾身發冷!
「王爺請看,是娘娘指甲上的蔻丹,這蔻丹想必是添加了慕顏花所制,才會使得毒性慢慢侵入體內。」李太醫解釋道。
「王爺,這粉色的蔻丹是豫美人幾個月前送給娘娘的寶物,王爺可要為娘娘做主啊!」花語跪在榻前,哭訴著。
垂首肅立一旁的陳寂廉此時忽然想起,豫美人曾到太醫院問過自己,那粉色的蔻丹是否有毒,在經歷了一場讓人啼笑皆非的污蔑之後,陳寂廉就將此事完全忘記了!這樣特製的粉色蔻丹,羅妃的指甲上也有,只是,她是百毒不侵之體,根本就不必在乎!這件事情很蹊蹺,看來又要有一場暴風雨了,是不是應該提前告訴她?
「小林子,宣豫美人到琉璃宮來。」韓洛楓沉下臉,冷冷道。
陳寂廉也偷空跑出琉璃宮,找了個小太監給凌墨雪去報信兒。
江席豫神色有些慌張地到了琉璃宮,見韓洛楓一臉寒霜,急忙躬身行禮道:「妾身恭請王爺聖安。」
「這粉色的蔻丹,是你送給琉妃娘娘的?」韓洛楓舉著手中精緻的小瓷瓶,冷冷問道。
「沒錯!是羅妃娘娘交給妾身,讓轉送與琉妃娘娘的。」江席豫感受到這裡的氣氛壓抑,知道終於是出事了。看來,當時紇雲娑羅並沒有騙自己,幸好先找了個人替死!可,明明紇雲娑羅也塗了這粉色的蔻丹啊,為什麼偏偏她沒事呢!
韓洛楓看著江席豫的表情,心裡劃過一道傷痕。為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王爺,娘娘如今躺在這裡生死未卜,王爺可一定要嚴懲惡人,為娘娘做主啊!」花語哭著懇求道。
韓洛楓像是經歷了一個世紀的沉淪,拖著沉重的雙腿,走出了琉璃宮。
紫宸殿偏殿。
韓洛楓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這裡的,看著凌墨雪臉上的微笑,竟覺恍如隔世,心中的蒼涼卻像劇烈的毒藥,蠶食著他的心。
「這粉色蔻丹,是你親手製作的?」韓洛楓嘶啞的聲音頓顯蒼老。
「是我用新雅居裡種的慕顏花做的。」凌墨雪抬眼望了下神情寞落的韓洛楓,心中便清楚,他是為了秦琉兒,興師問罪來了,於是站起身,緩緩走到韓洛楓的身邊,平靜道。
韓洛楓聞言,用不可置信的眼光,像看著一個怪物一樣看著凌墨雪,凌墨雪頓感心中竟是這樣的在乎他看自己的眼神。這樣冷冽而不信任的眼神,把她的心直接打入了萬丈深淵,在烈火與冰寒中苦苦煎熬。
韓洛楓握緊了拳頭,啪地一聲,狠狠打在凌墨雪的臉上,凌墨雪被這冷不防的衝擊力,震倒在地!
他竟然打我,凌墨雪頓時覺得心中萬分委屈,眼淚不爭氣地嘩嘩流下,可她強烈的自尊心告訴自己,不要這麼丟臉地在他面前哭泣,這是最沒用的東西!
「韓洛楓,她們之前是怎麼對我的,你不是不知道,為何你偏偏對我如此無情?!」凌墨雪眼中帶著淚光,冷聲質問道。就算這件事是我做的,也不過是正當防衛而已,凌墨雪忽然覺得腹痛難當,卻咬牙苦苦支撐著身子。寶貝,媽咪的身邊只剩你了,你千萬不能有事~~~~
「因為她們不是我愛的女人,你才是!」韓洛楓眼睛通紅,咬牙道。我不能接受,你變得滿腹陰謀詭計,如此狠心,如此冷血無情。韓洛楓心中的愛勝過心中的絕望,只是一時接受不了一塊純潔的美玉,被污濁蒙蔽。
凌墨雪看著韓洛楓拂袖遠去的背影,忽然覺得腹中一陣疼痛,不禁眼前一暗,此時,恐懼和悲傷滿滿佔據了她的心,她聲嘶力竭地喊著:「來人,來人啊!」
「娘娘,您這是怎麼了?」蘭陽看著凌墨雪左腮紅腫,嘴角滲出一絲血跡,嚇得大聲喊道。王爺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對還懷有身孕的娘娘下如此狠手!
「傳陳太醫,不要驚動王爺。」凌墨雪咬著下唇,艱難道。
陳寂廉聞訊,火速趕來,把過脈後,沉痛道:「娘娘心緒不穩,導致脈象紊亂,待下官開幾服藥。」
「陳太醫,娘娘的身子沒事吧?」蘭陽臉上露出擔憂之色。
「娘娘本來身子就弱,心中又有鬱結,此次的刺激對娘娘影響甚大。」陳寂廉看著榻上昏睡的凌墨雪,凝眉道。
「請陳太醫儘管開藥,一定要救救娘娘啊!娘娘腹中還有龍胎啊!」蘭陽哭著懇求道。
「下官一定會盡力的!」陳寂廉將藥方交到蘭陽手上。
蘭陽拿著藥方,趕緊去煎藥了。
陳寂廉就這麼一直守在凌墨雪的身邊,喃喃自語:「五天一大病,三天一小病,自從你進了這個王宮後,就災劫不斷,如今你這風華正茂的年紀,卻是一副弱不禁風的身子!你就這麼傻,也不知道解釋,而王爺也這麼不信任你,竟然下得了如此狠手打你!如果能離開這裡,你會願意義無反顧的離開嗎?」
「如果在10個月前,我會選擇離開這裡吧,可是現在……」凌墨雪張著空洞的雙眸,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