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夫人高明!芷蘭這就打發她走。」芷蘭伏身答道。
柳如詩對著銅鏡,勾起紅唇,露出一抹奸笑。
「夫人近日來貴體多有不適,已經安寢。請邱尚宮回吧!」芷蘭來到洛芙閣外閣,對正在等候的邱熙瑜微笑道。
「有勞芷蘭姑娘了。」邱熙瑜頷首微笑道。
尚儀局,尚宮寢室內。
邱熙瑜靜靜地看了凌墨雪一會兒,才柔聲開口道:「娑羅姑娘請坐下說話吧。」
「多謝。」凌墨雪言簡意賅道。
邱熙瑜微瞇了雙眸,心道:這個女子倒是大膽,到了我的地盤,還對我如此不恭敬?!在還未摸清你的底細之前,我卻不能輕舉妄動。
「這些時日就請娑羅姑娘在尚儀局首先學習宮中的禮儀,宮女的住所較為簡陋,還請姑娘多多包涵。」邱熙瑜微微笑道。
「日後還要仰仗邱尚宮多多照顧。」凌墨雪同樣微微笑答道。這個貌不驚人的邱尚宮,言語卻足以壓眾,如果我今後再漫不經心,敷衍答話,怕是要死在這個尚儀局裡了。今後在這王宮之中,要步步謹慎,事事小心,至少先保住小命。
聽了凌墨雪的話,邱尚宮讚賞的一笑,淡淡道:「娑羅姑娘今日好好休息,去準備一下,明日開始學習宮中禮儀。」
「娑羅告退。」凌墨雪起身伏身行了個禮,言語中透著謹小慎微。
是夜,尚儀局晚餐。
凌墨雪默默坐在一個角落裡,不緊不慢,細嚼慢咽地吃著飯。要想逃離,要想報仇,就必須要養好身體才行。這恐怕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淑女的吃飯!
桌上尚儀局的宮女,有的眼神詫異,有的則是嫉妒,有的還有恨意,雖然大家都不言語,卻不時用眼神交流著。
其中一位面色奸詐的宮女,看衣著應該是尚儀局中的一個有品級的女官,她不懷好意地朝身旁的小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個小宮女會意,馬上跑到凌墨雪身旁,堆滿笑容,問道:「姐姐是新來的宮女吧?過去我們那邊坐啊!」
凌墨雪抬頭看了看眼前這位長相甜美可人的小宮女,微微笑道:「好啊。」
小宮女露出更為甜美的笑容,拉著凌墨雪到了她們那一桌,看著那位面露奸詐之情的宮女,介紹道:「姐姐,這是尚儀局的左司儀——呂薇薇,呂司儀。」
凌墨雪抬眼看著位於她前方的那位宮女,身著做工考究的宮女服,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趾高氣昂地正等著她給她行禮呢。凌墨雪定定地看著這個巧妙地想給她下馬威的呂薇薇,幻化成韓洛楓那張令她厭惡的臉,凌墨雪狠狠咬著嘴唇,腦中不停回想著韓洛楓的話:他是本王殺死的,你就不想報仇嗎?既然你這麼恨本王,就應該努力活下去,讓自己變得強大,然後來為他報仇!本王最喜歡玩這樣的遊戲!
「姐姐,見了左司儀怎能不行禮呢?」見凌墨雪毫無反應,剛才的小宮女便推了她一下,笑問道。
凌墨雪從幻想中回過神來,看了看身旁那位笑得燦爛的小宮女,心中不免嘲笑:凌墨雪,你竟然天真地以為這是友善的開始?!這樣燦爛的笑容背後藏著的是一把鋒利的刀刃,恨不得傷你到體無完膚!
「娑羅見過左司儀,先前的失儀之處,還望左司儀見諒!」凌墨雪壓下心頭的氣憤,伏身行禮道。
呂薇薇斜了一眼這個在自己面前俯首行禮的娑羅,冷哼著拖長了聲音道:「起吧。」我不管你是心服,還是口服,總之,我不管邱尚宮如何厚待你,你既然在我的手下,就必須得順著我來!
凌墨雪默默地繼續坐下吃飯,可是,她已然吃不下了,自此之後,在尚儀局用膳的時候,成了她最痛苦的時候!在這個王宮裡,她從沒想到,連用餐也成了一件痛苦的事,宮女們沉悶壓抑的用膳氣氛, 內心裡詭譎的鬥爭,都令她食不下嚥!
翌日。
凌墨雪被一陣吵鬧聲驚醒,緊接著,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話,傳入耳中。
「哼,她以為她是誰啊?還是住在琉璃宮,住在新雅居的主子嗎?」一個小宮女氣哼哼道。
「就是啊,都日上三竿了,還賴著不起床,還等著丫鬟們來伺候嗎?」另一個小宮女附和道。
「你們就別吃這乾醋了,你們是羨慕不來的!」一個言語酸裡酸氣的宮女插嘴道。
凌墨雪一言不發,默默起身,便成功讓這三個小宮女閉了嘴。她們心內頗為不平地哼了兩聲,都鬼鬼祟祟地耳語著,跑了出去。
凌墨雪穿戴整齊後,來到尚儀堂,便看見更大的陣仗在等著她。
「娑羅,你醒了?」左司儀——呂薇薇笑瞇瞇地問道。
「娑羅來晚了,請左司儀責罰。」凌墨雪在心內歎了口氣道。看來我在這尚儀局的日子沒法好過了,韓洛楓,這就是你折磨我的方式?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既然娑羅姑娘認識到了自己所犯的過錯,那麼便從輕發落吧。」呂薇薇笑得充滿敵意,笑得得意非凡。
這時,旁邊一位小宮女會意道:「杖責減半,即刻執行!」
什麼?杖責?不會是扁擔寬的杖責吧?那我豈不是要半個月下不了床?這個面善心惡、心腸歹毒的呂薇薇,此仇不報,我就不是凌墨雪!
只一會兒工夫,一個小宮女拿了一根纖細的竹條上來,對著凌墨雪的身上,狠狠地連抽十下。一陣陣的痛楚由肌膚傳至全身,凌墨雪只感覺身上被抽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像被火燒一樣,凌墨雪強忍著身上的疼痛,這些不算什麼,這比起我內心的痛,根本不值得一提。
韓洛楓,你是打定主意要與我鬥到底嗎?在我身上劃出的傷口還不夠痛,不夠多嗎?
「好啦,現在我們開始學習宮中禮儀。第一條,不要輕視我存在,不准遲到!否則,下次加倍懲罰!」呂薇薇的臉上露出一抹狠厲。轉而,又變得和顏悅色,「第二條,見了官階高過自己的人,要懂得尊敬,曉得如何行禮!第三條,在不同的場合,依照自己的身份,知道該行何禮,如何行禮!」
呂薇薇冷眼看了看凌墨雪臉色慘白的樣子,冷聲道:「看你今天的樣子,怕是不能學習如何行禮了!就讓映紅給你講一下,如何做好一個宮女!這對你如何在這王宮中生存,至關重要。」說完後,便揚長而去。
「呂司儀最喜歡小宮女低著頭說話。」映紅緩緩走到凌墨雪身旁,淡淡提醒道。
凌墨雪回之淡淡一笑。
王宮內有不同的正殿偏殿,內有不同的部門,如針房、繡房、御膳房、退膳間、洗踏房、洗水間、生果房等,由於王爺以及各宮妃嬪的日常起居飲食,都得靠宮女打理照顧,所以宮女的需求量很大。 王宮每年會從民間招收女孩入宮,中人、白丁、士大夫女兒均可報名。入宮後從小宮女做起,以後可晉陞為內人、上饌內人、尚宮,或最高尚宮等職級。
女孩入宮當小宮女的年齡,由四、五歲至十多歲不等。一般來說,入宮年齡越小,接受宮廷教養培訓的時間越長,由於自幼熟習宮廷禮儀,長大後大多被派往大殿,擔任王上身邊的「至密尚宮」。
若是十歲以後才入宮,多派往御膳房、退膳間、洗踏房、洗水間、生果房等地方,因為這些部門較側重教授有關職務的技巧。如御膳房學做料理、針繡房學做針線等。
每個入宮的孩子會歸一個內人或尚宮管教,擔任老師兼母親的角色。大家在同一個房間生活。
小宮女在宮內學習禮儀及生存技巧後,大約八至十年後可參加「內人試」,合格後正式成為內人,屬九品官階。
內人再經過十多廿年歷練後,可以參加尚宮考試。通過考試,會獲賜予牒紙與宮服,屬正五品官階。以後有機會晉陛至最高尚宮,官階會更高。
其實,王宮內所有妃嬪及宮女,均屬內命婦;內命婦之首為王妃。一朝為宮女,終身是王爺的女人。一旦舉行內人試〔內人禮〕,即意味著婚禮,宮女正式成為王上的女人,一生不能婚嫁。
作為宮女,要離開王宮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年老體衰或疾病纏身,再不就是服侍的主子病逝,守喪三年後才可回家。離開王宮後也不能婚嫁,或作妾。
既然宮女不能像一般百姓般,為人賢妻良母,那麼唯一的前途,就是努力邁向成為尚宮的漫漫長路。
映紅說到這裡,凌墨雪彷彿看到了大長今中的場景,這些可憐的宮女,竟然一朝進宮後,終生不能婚嫁?!這是否太過於殘酷!由此可想,宮女之間的競爭比得上妃嬪間的競爭激烈,為了那個所謂的尚宮之路,很可能雙手沾滿血腥,不擇手段,借刀殺人……
難道這就是我今後的路?凌墨雪竟不敢再往下想。現在不是我想不想做的問題,而是我不得不做,卻該如何做的問題!我已騎虎難下,形勢的逼迫,不容我思退,我也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