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今夜,靜得出奇。
夜戀凝坐在鞦韆上,輕輕蕩漾,任憑涼涼的夜風吹過冰冷的面頰,挑起她的長髮,長長的睫毛安靜的覆蓋著如秋水一般的鳳目,水綠色的長裙在半空劃下一個又一個優美的弧度。
安雪手中提著燈籠安靜的站在夜戀凝身後,手中的燈籠發著暈黃的光芒。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停在了夜戀凝面前,沒人看清他什麼時候來的,也沒有人看清他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只是夜戀凝卻緩緩睜開眼睛,鞦韆在那黑影面前停了下來。
「他,沒事吧!」夜戀凝看著紫寒輕聲道。
紫寒緩緩的搖了搖頭,眼眸一如既往的冷漠,卻攙雜了些許的溫柔,「她已經召集了五個殺手組織趕往夢池國!」
夜戀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泛黃的燈光下,那抹笑顯得那般的詭異,「她,終於按耐不住了也手了!」
「不止是對付你爹!」紫寒輕聲道。
「不止是對付我爹?」夜戀凝眉間微微聳起,緩緩站起身來,「那還有誰值得她出手了?」
「顧亦琰!」紫寒平靜的吐出三個字,聲音極輕,可是夜戀凝身子依然輕輕顫抖了一下。
「居說,他現在正在趕往夢池國的路上!你希望我怎麼做!」紫寒抬起雙眸,靜靜的看著夜戀凝,如一潭死水,沒有半絲漣漪。
怎麼做?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問她怎麼做?
「幫,幫我爹!」夜戀凝緩緩轉過身去,微微抬起頭望著夜空。
「那麼,他了?」
「他,他的事和我無關!顧亦琰的事和我無關!」夜戀凝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從前無關,現在無關,將來也無關!
紫寒輕輕移到夜戀凝身後,從懷裡拋出一張手帕,輕輕放到夜戀凝懷裡,「其實,我並不想把它交給你的!娘娘,不,凝兒!允許我這樣叫你!你一定要保重,太后已經開始懷疑我,所以,你以後說話做事一定要小心!由其是小皇子的事情!原諒我,不能再保護你!」紫寒嘴角抽絮了幾下,似乎想要扯出一抹笑,可是,習慣冷漠的他哪來的笑容。
夜戀凝眉頭緊鎖,雙目閃爍,看不出她此時到底在想什麼!伸出手拉住絕,「她會派誰來監視我!」
紫寒輕輕搖搖頭,然後伸出手,停在半空,似乎想要扶上夜戀凝的臉,卻又怕褻瀆了她!她是第一個給他取名的人,他會永遠記得她的!終究,他還是緩緩的將手放下來,冷漠的臉上浮出一絲不捨和牽掛!「還有,娘娘要注意晚妃娘娘身邊的宮女!」
「你是說,冰隱嗎?」夜戀凝望著紫寒。
「皇上喜歡她,而她入宮和夜丞相有關!」紫寒輕聲道。
皇上喜歡她?顧天御喜歡冰隱!她入宮是想抓她爹的把柄,和凌晚殤勾結在一起想要對付她!夜戀凝雙眸閃著凌厲的殺氣!
凝兒,她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麼!你一切要小心!紫寒輕聲道,靜靜的看著夜戀凝,沒有眨眼,生怕他一眨眼睛,眼前這個人就會消失一樣。
小心,在這裡怎麼小心,本宮絕不會坐以待斃!先下手為強這五個字本宮不會不懂!冰隱,好個冰隱!本宮到是想看看她是何方神聖,居然能被顧天御看上!夜戀凝輕輕一笑,雙眸漸漸轉為溫和,然後面像紫寒,紫寒,請把太后派出殺手的事告訴我爹,相信他自有辦法解決才是!而本宮應該要為將來籌劃籌劃了!
那,娘娘保重!紫寒說完,身形一閃,便隱於夜色中。
安雪上前兩步,輕輕將燈籠放在石桌上,靜靜的看著夜戀凝,娘娘,太后這次派出五個殺手組織,他會不會有事?
夜戀凝抿嘴一笑,安雪,你應該相信他才對!他做什麼事情都要有十足的把握才做,朝中關於他的流言那麼多,而慈安殿的那位一直無動於衷,相信他應該有所準備才是!眼下要做的,便是去晚晴宮走一趟,看看那個得蒙聖寵的女子!夜戀凝緊了緊衣裳,將紫寒給她的絲帕隨意放入袖中,邁開步子緩緩向晚晴宮走去。
夜水想要監視她,凌晚殤勾結冰隱想要對付她,哼!她夜戀凝何時成了眾矢之的,只怕這黑暗之中有無數雙眼睛等著看她的好戲吧!既然如此,那麼本宮就給你們好好的演一出精彩!
踩著靜謐的夜色,夜戀凝嘴角時不進揚起一抹神秘的笑意,看不透,猜不著,鳳目流轉之間儘是高深莫測的笑意。
安雪,朦兒最近如何?夜戀凝突然問道。
安雪一愣,自從那日之後她再不提及朦兒,而朦兒自此一直呆在綺音宮,足不出戶,而皇上除了她誕下小公主那日和小公主滿月那日曾踏入綺音宮之外,再沒有去過!由此可想而知,她的處境如何?一個不受寵的貴人,誕下的又不是皇子,而且還得罪了當朝最受寵的凝皇貴妃,聽說太后也曾對她不滿。這樣小小的一個貴人,誰還會去看她一眼,理會她的死活!別說其他宮裡的妃嬪娘娘,就連綺音宮裡的太監宮娥對她都是冷言冷語的!生完孩子還未足月,她趁著凝妃娘娘不注意,曾去看過她,豈知房間裡沒有半點吃的東西,更別提那些補品燕窩什麼的!連一杯熱茶也沒有!
怎麼?你不知道,還是不肯說,亦或是不能和本宮說!夜戀凝停下腳步,轉身冷冷的看著安雪。
娘娘怎麼會突然問起朦小主來!安雪垂下頭去,輕輕道。
本宮只是想從安雪你口中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後悔背叛過本宮!有沒有後悔過愛上一個她不該愛的人!夜戀凝抿嘴一笑,星眸閃爍,「你以為本宮是真不知道嗎?她喜歡皇上,所以才連命都不要堅持生下他的孩子,可是,那又如何,他去看過她嗎?看過她的孩子嗎?本宮當初饒她不死,就是讓她嘗嘗這種被人遺棄的滋味!就是她背叛本宮的代價!」 」事到如今,娘娘再說這些也是無用安雪鎮靜道。」
本宮當然知道沒有用!本宮只是想要知道,若再給她一個機會,她還會背叛本宮嗎?夜戀凝望著安雪,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然後轉身往晚晴宮方向走去。
安雪看了夜戀凝好一會才回過神快步追上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會心的笑意,只是隱隱的還有一絲擔憂!朦兒終於還是等到她的原諒,只是這中間到底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心裡沒底!
遠遠的便看見晚晴宮掛著兩盞燈籠,發著淡淡的光暈,晚妃今日出宮省親,所以宮裡靜悄悄的,夜戀凝踏進宮門口的時候,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嘴角彎起一抹冷笑,就算凌晚殤在這裡,這晚晴宮也未必能熱鬧得起來!安雪四處張望,然後輕輕的對夜戀凝搖搖頭。
夜戀凝倒是不在意,緩緩的往正殿走去,豈知正殿大門緊開,卻無半個人影!心底隱隱生出一絲疑惑,這晚妃是出宮了,怎麼奴才也全都跟著出宮了嗎?若大的晚晴宮居然沒有半個人影!
「娘娘,要不奴才四處找一下!」安雪輕聲道。
「不必!」夜戀凝揮揮手,四處望了一下,嘴角浮出一抹神秘的笑,「想來,這宮裡的奴才全都死光了吧!安雪,你還記得顏嬪和琦嬪死時的傳言嗎?」
「娘娘是說…………娘娘,那些都是騙人的把戲!」
「在後宮,最傷人無行的便是謠言兩個字!安雪,你去找侍衛,就說本宮走到晚晴宮時候突然失蹤了!」夜戀凝含笑望著安雪。
安雪輕輕一笑,福了福身,悄然退去。
夜戀凝四處望了望,確定這大殿中真的沒有半個人影,身形一閃如一縷清風飛速消失在大殿中,只是地下卻安靜躺著一支琉璃釵,通體碧綠,發著淡淡的綠光。
當侍衛趕到晚晴宮的時候,除了那只琉璃釵哪還有半個人影,於是便四處收尋,豈知晚晴宮當真是無人,於是將熟睡中的太監宮女全都抓了出來,聚集在大殿中。顧天御隨便後趕了過來,冷冷的盯著這些宮女,默然無語。
安雪站在顧天御身後,一臉的焦急,見他還沒有任何動靜,只得上前兩步,「你們有沒有人見到凝妃娘娘!」
宮女太監面面相覷,不知道何時凝妃娘娘和晚晴宮扯上關係了!
「安雪,你真的確定凝妃娘娘是在晚晴宮這邊失蹤的嗎?」顧天御神色極是鎮定,晚兒今個兒不在宮中,而這群太監宮女居然這麼早便已在房間入睡,而其中並沒有她!那麼…………顧天御不敢想下去,只得望向安雪。
安雪點點頭,然後眼光無意中瞟到顧天御的腳邊,顧天御也像意識到什麼,移開腳,一支通體碧綠的琉璃釵安靜的躺在那裡,他見過這支釵,在送別洛雲楓的時候,凝兒曾帶著它!緩緩拾在手裡,手心傳來冰冰涼涼的感覺,也就是說凝兒確實來過晚晴宮了!那麼,她會去哪了?
顧天御將釵納入懷中,眉頭緊鎖,這件事到底是和冰隱有關,或者是凝兒和安雪導演的一齣戲了!可是,這對凝兒又有什麼好處了!
「是誰讓你們這麼早就歇息的!」安雪見顧天御一副不相信的樣了,轉頭對著那群媽才冷冷道。
「回安雪姑姑,是冰隱姑娘讓我們各自歇息,沒事不用出來的!」一個膽大的宮女輕聲道。其他的宮女連聲附喝。暗香盈秀互望一眼,眉頭緊鎖。
安雪轉身面對顧天御,輕輕福了福身,「皇上,應該怎麼辦?」然後眼光瞟到安雪,「安雪,你也一樣,回傾華宮吧!」說完便抬起腳準備准去。
「皇上!」安雪喚住顧天御,神色異常的冰冷,「因為這件事牽扯到晚晴宮,牽扯到晚妃娘娘,所以皇上不願意理會,還是因為牽扯到冰隱了!她並非宮女那麼簡單吧!皇上若是喜歡她、在乎她就不應該讓她踏入這深宮中!安雪想,皇上大概也忘了對三王爺的承諾了吧!」安雪說完,大步跨過顧天御,長揚而去,絲毫不顧這宮裡嚴謹的禮數。
顧天御愣了一下,也隨後走出了晚晴宮。安雪知道他喜歡冰隱,那麼凝兒應該也知道了吧!所以,她去找她,那麼……………冰隱會不會有危險,凝妃那麼可怕!顧天御眉頭緊鎖,然後折身返回晚晴宮,叫侍衛徹底的收查。
黑暗、潮濕這是冰隱清醒後的第一個感覺,沒有任保的光線,一潭死水的夜,偶爾能聽到水珠滴澆落在地上的聲音,空氣裡透著死寂。
「你醒了?」冷冷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可是她去看不到任何東西,努力適應著黑暗,她終於在暗夜中找到了一個人影,模模糊糊的,只是那雙眸子卻在夜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你是,凝妃!」肯定的問句。
「既然你知道又何需問了!」夜戀凝緩緩起身,走到冰隱面前,抬手就是一個耳光,在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反手又是一下!
冰隱退後兩步,黑夜中,她看不清楚她的臉,但想來一定是猙獰的,捂著臉站起身來,「為什麼?」
「為什麼?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打你,難道本宮教訓一個奴才還需要理由嗎?冰隱,從第一眼見到你起,本宮就討厭你!討厭你一副自負清高的樣子,討厭你一副孤高自傲的樣子!你憑什麼,你不過就是一個妓女!」夜戀凝冷冷道,字字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劍向冰隱的心臟刺去,只是卻無聲息的滑落。因為,冰隱似乎沒有任何感覺似的,語氣依然如往常一般冷漠,卻極是好聽。
她說:「我不喜歡顧天御!」
我不喜歡顧天御,是的,她不喜歡顧天御,卻只是…………只是,她為何要入宮,在這一刻她卻想不起來了!
「你喜歡亦或是不喜歡他與本宮沒有半點關係,本宮之所以把你抓到這裡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夜戀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雖然是在黑夜中,可是冰隱仍然感覺到了那抹冷笑,摻雜了太多的東西,譏諷、絕望、墮落、仇恨,種種種種糾結在一起,形成了一抹定格的笑,冰隱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想起晚妃的話來,她只是一個被愛傷過的女子,因愛生恨而以!「冰隱,本宮想你不見天日!」
「為什麼?」依然是淡漠的口氣,只是多了些許的心疼。
「你很喜歡問為什麼,可是許多事情是沒有任何原因的!本宮也很想問你為什麼,你好好的當你的青樓女子賣唱賣笑不是很好嗎?偏偏要跑到宮裡來招惹本宮,就憑你想為民除害,你以為自己是神嗎!事事都要管,事事都要插手!冰隱,若是你現在改變主意,要宮會送你回去!」
「不!」冰隱冷聲道,聲音雖輕但極是堅定,連一絲考慮的時間都不要。王子,王子的眉宇之間爬滿了憂鬱,她,她要幫他啊!
夜戀凝神色陰沉,身形如風,一個耳光重重的掃去,冰隱一個踉蹌便跌在地上,摸摸唇角,粘粘的,是血嗎?半邊臉腫了起來,可是她依然倔強的站了起來,冷冷的望著夜戀凝,半晌沒有說話。
夜戀凝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拍拍她的臉,「希望你不後悔今日做的決定!」
「冰隱希望娘娘也不要後悔!」冰隱沉聲道,不意外的臉上又出現一計響亮的耳邊,姓夜的都喜歡打人嗎?看樣子,她是不會放過她了吧!她若是死在這裡,會有人替她難過,替她落淚了嗎?不,她不能死!猛然抬起眼睛望著夜戀凝,她雖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她知道她一定可以看見她的表情,冷冷道,「愛上你,或者被你愛上都是痛苦的!」
夜戀凝一愣,退後數步,冰隱趁機推開夜凝,急急忙忙往前跑去,她不知道前面是什麼,她只知道她必須逃離,必須逃離這裡,很快,她終於發現前面有一絲光亮,不顧眼淚流出去,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夜戀凝緩緩的坐在地上,愛上她,或者被她愛上都是痛苦的!是嗎?所以,顧亦琰選擇離開,顧天御選擇不愛!他們,都因為她痛苦著!可是,她就是想他們痛苦的啊!就是為了想要他們痛苦的啊!為什麼,為什麼聽到她這樣說,她這般的難過!愛上她,被她愛上都是痛苦的!痛苦的,都是痛苦的!
原來,一直都是痛苦的!從來,未曾幸福過!從未,幸福過!她從前、現在、將來,都是被幸福和愛情遺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