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鬱鬱的草地上兩抹人影正在花叢裡追逐打鬧,驚起數只停在小花上的粉蝶,空氣裡瀰漫著青草綠樹那種吐納而出的清甜,讓人連呼吸也變得貪婪起來。
「娘娘,莫公公求見!」花月走到一個紅衣女子面前,恭敬的低下頭道。
追逐的人影停了下來,夜戀凝牽著皇長子顧銘的手緩緩的向一旁的離心亭走去,「莫德恩嗎?讓他過來吧!」說話間,人已經步入了亭中,只是至始至終都不曾看過花月一眼。
花月身子頓了一下,很快便福了個身,轉身而去。
「母妃,你不喜歡他!」顧銘指著花月的背影道,雙目肯定的望著夜戀凝。
「哦?何以見得了?」夜戀凝牽著顧銘的手坐在她的對面,嘴角牽起一抹暖暖的笑意,秋目如波,異常的溫柔。
「因為她眼睛好像寫著難過!而且母妃都不看她的眼睛說話!」顧銘認真的看著夜戀凝。
「銘兒,你長大了!」夜戀凝將顧銘攬到懷裡,輕輕道。
「那我可以為琦母妃報仇了嗎?」顧銘探出一個腦袋,望向夜戀凝,那張臉變得堅韌起來,深深的恨意毫不掩飾的從眼裡流出。
夜戀凝輕輕一笑,站起身來,望著蔚藍蔚藍的天空,浮游的白雲,心裡隱隱又泛出一絲絲的疼疼來,很久以前,她也曾和他在草地在追逐,也曾許下生死白頭的契約!那是多久以前,上輩子的事了吧!
「奴才莫德恩叩見凝妃娘娘,娘娘萬福吉祥!」莫德恩不知何時已經來到離心亭,恭敬的向夜戀凝行了一個禮,然後掃到站在夜戀凝身旁的顧銘,「見過大皇子!」
夜戀凝終於轉過身來,含笑看著莫德恩,「莫公公不必多禮,太后這次又讓公公帶什麼話給本宮嗎?」夜戀凝坐回石椅上,眼角含笑,只是這笑中隱隱含了些許的威嚴。
「太后只是差奴才來問候一下凝妃娘娘而以,居說這一個半個月裡皇上都是宿在傾華宮的,太后怕娘娘身子勞累,說是,不如把皇長子交由太后親自照顧!」莫德恩小心翼翼的說道,抬起眼皮,看著一臉高深莫測的夜戀凝,沒來由的生出幾許敬畏起來。這幾日宮裡流言四起,人人都傳著晚妃失寵後凝妃娘娘該會入主中宮了吧!更何況這些日子皇上夜夜宿在傾華宮,有時候批閱奏張也在傾華宮,凝妃的風頭一時無兩,再加上原本呆滯的皇長子突然就好了起來,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叫『凝母妃』!這個紅衣華服的女子,到底賣得是什麼藥?
「我不要離開凝母妃!」顧銘上前兩步扯住夜戀凝的裙角,狠狠的瞪著莫德恩。
「難得太后這般關心本宮的身體,既然太后有此厚意,本宮又怎會違抗了!莫公公眼下就可以將銘兒帶回慈安殿去,不過,若是銘兒擾了太后的安寧,還希望公公能在太后面前美言幾句才是!」夜戀凝輕輕一笑,牽起顧銘的手交到莫德恩手中,然後蹲下身子,右手扶上顧銘的小臉上,含笑看著他,「銘兒雖然長大了,但有些事情還是不懂,以後母妃會慢慢教你懂!現下,銘兒便是去陪陪皇祖母吧,記得,要看著她的眼睛說話,這樣對人才有禮貌!」夜戀凝摸摸顧銘的腦袋,一臉的笑意。
顧銘不解望著夜戀凝,要看著皇祖母的眼睛說話,可是,他不喜歡皇祖母!因為,以前琦母妃說皇祖母很可怕!
夜戀凝站起身來,拍拍顧銘的肩,回頭望著莫德恩,「如此便有勞莫公公了,但是本宮還有一句話要交待公公!」夜戀凝掃了莫德恩一眼,然事微昂著頭。
「凝妃娘娘請說!」莫德恩恭身行了一個禮。
「皇長子既然叫了本宮一聲母妃,本宮自會護他周全,莫公公明白本宮的意思嗎?」夜戀凝冷冷的望著莫德恩。
莫德思打了一個冷顫,連忙跪在地上,「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如此甚好!」夜戀凝輕輕一笑,望著顧銘,「你要記得母妃剛剛對你說的話,明白嗎?還有,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記得自己是聖御皇朝的皇長子,沒有一個人敢動你!記住了嗎?」
顧銘望著夜戀凝,咧嘴一笑,「凝母妃,銘兒記下了,母妃說的話,銘兒全記在心裡,絕對不會望!」顧銘說完便走出離心亭,緩緩向慈安殿的方向走去,淡金色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在他身後投下一個巨大的陰影。
「他,終究還是長大了!也是時候要立太子了!」一抹極輕的歎息聲緩緩的飄入莫德恩的耳裡,震得他腦子一片空白,待他回過神來時,離心亭裡已空無一人,只是涼涼的風緩緩的吹過,回過頭看著一抹紅色的流蘇披著淡金色的光緩緩離去,抬起頭望著天空,一輪金色的嬌陽掛在天空,投下無數金色的光芒,可是他的腦裡卻怎麼也揮不去那抹紅色的流蘇,還有那句飄忽的話!
她要告訴他什麼?立太子,是立皇長子為太子嗎?話語裡處處透著玄機,想要理清,腦子裡卻亂一團,突然憶起,他還得去慈安殿覆命了!急急忙忙踩著碎步,一臉焦急的向慈安殿跑去。
莫慈恩的身影漸漸消失,離心亭後面的柳樹下突然閃出一個湖藍色的人影來,銳利的眼睛,雙手緊緊的抓著樹幹,冷冷的望著亭心亭。
「夜戀凝,很快,很快你便會同凌晚殤一個下場!」低沉而狠毒的聲音,那湖藍色的身影緩緩離去,近了,卻看見柳樹上被銳利的指甲抓出重重的痕跡來,陽光依舊明亮,閃著耀眼光芒………………
遠遠的便看到了傾華宮殿上那赤紅色的匾,在陽光的折射下越發的耀眼,夜戀凝盯著那幾個龍飛鳳舞的字良久良久,身形一動不動,高高的城樓,邊綿不絕的巍巍宮殿,滿目的金碧輝煌,富麗堂皇的宮殿啊,人人夢寐以求、爭破頭也要踏入的地方!她就住在這裡面,可是心卻總覺得是空空的,被什麼挖了一個大窟窿。
花月靜靜的看著那道紅色的身影,心裡湧起莫名的涼意,她是不是不在信她了?回宮這麼久,她很少和她說話,有事也是讓朦兒或者是月貴人來吩咐她!是她尷尬的身份嗎?可以前,她也曾傾心相交過啊!出宮一趟,她就越發的沉默,她怎麼也看不透,心底沒來由的抽痛起來!她,為何不再信她了!
一道青色宮裝的女子走到花月面前,行了一個禮,附在花月面前說了幾句話,花月點點頭,緩緩向夜戀凝走去。
「娘娘,雨姑姑求見!說是宮裡又新來了一批宮女,正分派給各宮娘娘,眼下正聚集在棠梨院請娘娘過去示下!」花月行了個禮輕聲說道。
「是嗎?」夜戀凝緩緩轉過身,淡漠的掃了花月一眼,望向站在花月身後的冷雨。
冷雨行了個禮,「見過凝妃娘娘!」
「免禮吧!」夜戀凝輕輕一揮手,「去把月貴人叫上吧,她似乎需要一些宮女!」夜戀凝頭也不回的向棠梨院走去,冷雨緊隨其後,留下一臉落寞的花月。
赤紅色的高牆下,紅衣女子神色淡漠,風揚起她的發和裙裳,她的身後只跟著一個年長的宮女,行至拐彎角落時候,紅衣女子停了下來,緩緩的轉過身看著冷雨。
「怎麼?現下還不說嗎?」夜戀凝斜眼望著冷雨,「一個小小的管事宮女居然為了分派宮女這麼一點小事來勞煩本宮,本宮實在是想不出,這其中到底有著怎樣的理由?」
冷雨『啪』的一聲跪了地上,向夜戀凝磕了三個頭,「娘娘恕罪,奴才絕無冒犯鳳顏的意識,只是奴才想不出這宮裡還有誰能幫奴才!」
「行了,本宮看這些戲已經膩了!有話直說便是,本宮沒功夫陪你耗著!」夜戀凝一拂長袖,面若寒冰,十分不耐。有人已經死去的雲貴人用過這一招,什麼時候又來了一個宮女!這夜水怎麼也不換換新招數。
「回娘娘,奴才的妹妹也在這批宮女之中,還請娘娘將她放在奴才身邊,請娘娘成全!」冷雨不斷的朝著夜戀凝叩頭,很快額上便腫了一個大包。
「行了,本宮實在是很乏味你們這些個不知好歹的奴才,你當本宮是什麼?木偶嗎?若人人像你這般,為了這點小事來找本宮,本宮還做這個娘娘做什麼?誰是主子,誰是奴才,姑姑你在宮中這麼多應該清楚的很吧!」夜戀凝冷冷的看著身下的冷雨,誰能保證這不會是下一個圈套?
「娘娘,奴才不敢忘記自個兒的身份,只是,若娘娘幫了奴才這一回,奴才必定做牛做馬來報答娘娘!」冷雨抬起臉,鎮定的望著夜戀凝。
「呵呵呵……………」一串銀鈴般的聲音在寂靜的宮道上響起,夜戀凝蹲下身子含笑望著冷雨,「言下之意,若是本宮不幫,姑姑就要做出對本宮不利的事了嗎?」
「奴才不敢!」冷雨向夜戀凝磕了一個頭,直視著夜戀凝。
夜戀凝緩緩站起身來,「你以為本宮會受你的威脅嗎?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誰會信你的話!」
「可是如果宮裡流傳娘娘肚裡的皇子的父親不是皇上的,娘娘您說會是怎樣?」冷雨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努力讓自己不在夜戀凝冰冷而陰沉的目光中顫抖,但聲音仍隱隱聽出一絲懼意。她在宮裡這麼多年,緊守本分,不該說的話不說,不該問的事不問!可是,這一次,她也是無法可想!
夜戀凝緩緩的向冷雨逼近,冷雨步步後退,直至撞到牆角,極力讓自己的聲音鎮定,但額上冒出密密的汗珠卻透露了她的緊張與懼怕。「娘…………娘娘是想殺人滅口嗎?」
「你認為本宮會同你一般傻嗎?只是,你剛剛的話……………」夜戀凝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近黃昏的陽光灑在她的半邊臉上,如鍍了一層淡金色的光,有如天神一般,只是那雙鳳目卻夾雜著暴風雨來襲擊徵兆。
「奴才也是無意中得知的,娘娘,如果你幫了奴才,這件事便煙消雲散,誰也不會知道!」冷雨極力站定身望著夜戀凝。
夜戀凝退後兩步,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很好,這個後宮之中,第一次有人敢威脅本宮!如果你要去告訴太后便儘管去好了,不過,本宮相信,在這之前你的妹妹一定會死得慘不忍睹!」
「你……………。你………………」冷雨已經駭得說不出話來,身子貼著牆上緩緩的滑落,雙眼恐懼的望著夜戀凝。
「本宮不喜歡被威脅!」夜戀凝緩緩的搖搖頭,走到冷雨身邊,「若本宮現在跌一交,不小心把皇上還不曾取名的皇子給流掉了,你說,會是怎樣?呵呵呵……………」
「娘娘,奴才該死,奴才求娘娘饒命啊!」冷雨不斷跪在地上向夜戀凝磕頭,身子不斷的顫抖,臉色已駭得慘白。
夜戀凝緩緩轉過身,不理會身後顫抖的身子,緩緩的向棠梨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