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月色是空濛而又陰沉的，照著三重禁城裡的樓閣深宮。
明明空中沒有一絲霧氣，那一輪玉盤卻彷彿攏了一層薄紗，朦朧綽約，似近實遠。就如一個絕色女子，終於羞澀地從深閨中走了出來，卻非要隔了一層面紗對人微笑，這樣的美麗，帶著遠在天邊，捉摸不透的神秘。
夜水靜靜端坐在御花園的石椅上，一言不發。她的身後，顧亦琰靜靜的站著，一雙冷冽的雙眸冷冷的盯著夜水的背影。
「夏天終於還是來了！」夜水輕輕一歎，轉過身來，柔和的看著顧亦琰。「知道本宮為什麼叫你來嗎？」
「母后請直接說好了！」顧亦琰冷冷的笑道。
「你還記不記得那年的夏天，你和御兒偷偷的跑到西城一條廢棄的運河游泳，後來你還溺水了！御兒為了救你，自己也差點被淹死。被救上來的時候，嘴裡還喃喃道叫不要為難你！」夜水娓娓訴來，聲音低沉，像是要勾起顧亦琰所有的回憶。
「母后只是為了說這些嗎？」顧亦琰輕輕一笑。
的確，他是欠御一條命，但並不代表他要把自己的幸福一起賠進去。
「當然不是！你從小別人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你就已經猜出來他要說什麼！在這後宮之中，能揣測他人的心思你若認第一，沒人敢認第二！」夜水抿嘴一笑，站起身來。
「母后，說到揣測他人心思，天下只怕無人能及你吧！」顧亦琰別過臉去。
「這點本宮並不否認，本宮想要做的，想要得到的，從來都不曾做不到，得不到過！後宮本來就是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本宮要做人上人，就必須要犧牲很多東西！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當年，先皇罰你跪在崇德殿外三天三夜不許吃東西，是御冒著生命危險給你送東西，為你求情，你才能活到今日！知恩就要圖報，如今顧氏江山風雨飄搖，你也姓顧，你可以無動於衷嗎？」夜水淡淡的道。
「我欠皇上的我會還，但不是用凝兒！」顧亦琰望向夜水，神色冷漠，但一閃而逝的哀傷卻沒有逃過夜水的眼睛。
「琰兒！你是本宮一手帶大的，本宮對你和御兒是一樣的！今日倘若是你做了皇帝，我也一樣會讓御兒做出犧牲！江山本來就是用白骨堆砌而成，自古以來，江山和美人都不能兼得！棄美人，保江山！這是先輩們教我們的，不是嗎？」
「母后，江山是用白骨堆成的！只是，我卻不能讓凝兒變成那一堆白骨！她風華正茂，深宮只會將她徹底的埋葬！」顧亦琰眼角閃動著淚光，「我不會放手的！除非我死！」
「琰兒，母后不是不知道你的為難！這個世上哪裡能事事盡如人意，上天弄人罷了！母后也是過來人，這其中的艱辛母后也經歷過。可是，有了愛情就有了幸福了嗎？即便今日你娶了凝兒，你認為她就幸福了，你就無悔了嗎？」夜水嘴角牽起一抹苦笑。「本宮不瞞你，當初送你去雪茫城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要瞞你！可是本宮不後悔，一點都不！」
「母后，你是因為再也回不了頭才不能後悔，可是我還能回頭啊！不管當初你們是為了什麼，但是我只看到午夜他眼角閃過悔恨的眼光。母后，你放過我們吧，可以做皇上的女人不只凝兒一個，伊雪也可以啊！」顧亦琰試圖打動夜水。只是他卻忘了，一個人的權力一旦達到了巔峰，情這個字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琰兒！先皇臨終之前和你說了什麼本宮一點都不想知道，你既然手持詔書立御兒做了皇上就表示你想讓他守住這江山，顧氏江山不是一個天御就能夠守住的！今日朝堂上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夜丞相雖是我的親哥哥，但是他手握重權，有些事情你也應該明白！如今天凌晚殤已被立為皇妃，他認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你認為他會無動於衷嗎？凝兒再怎麼樣也姓夜，她有她的使命，正如你有你的使命一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無奈，就像是本宮也一樣！琰兒，母后不想逼你，你自己去想吧！本宮的話太多了，反而招人恨！你只要記得自己姓什麼就好！」夜水拍拍顧亦琰的肩膀，然後隱於夜色之中。
「琰，我們是兄弟啊，所以有難同當啊！」
「琰，將來如果我們喜歡同一個女子，我一定讓給你，誰讓你是我兄弟！」
「琰，將來我若當了皇帝便等於你當了皇帝一樣！」
「琰，顧氏江山也有你的責任啊！」
顧亦琰望向夜空，眼色空洞而絕望。御，為什麼你要對我那麼好，為什麼我要欠你那麼多，為什麼我不狠一點，什麼都不管！你的恩情我不能不報，凝的深情我不能負，天了！你要我怎麼做，怎麼做你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