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你,怎麼能掛婷姨電話呢?你看現在好啦,婷姨又被你氣得昏過去,生死未卜的。我問你這個女人,良心是不是給狗吃了,難為婷姨還老是惦記著你,照我說,像你這樣不知好歹的女人,老天真該收拾收拾你……」
「曼妮,不要說了。」秦曉風奔了過來,一手扯過氣急敗壞的妹妹。
「我來醫院不是聽你訓斥的,秦曼妮你最好適可而止。」蘇雪煩躁地拍開她揮到她面前的手,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要是再這個態度,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罵人,為了顯示你的孝心或者是善良,那麼我不介意把這個虛偽的大舞台讓給你獨自表演!」
「你!」秦曼妮氣得臉色通紅,跺著腳直扯曉風的衣袖,「哥,你看她……她這是什麼態度嘛,明明做錯事的是她,卻還出口傷人。」
矯揉造作跟個菟絲花似的,蘇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逕自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秦曉風皺了皺眉,「去哪裡雪兒。」
「不是來看秦夫人的嘛?如果秦家的人不允許的話,那我就唯有識趣地走嘍。」蘇雪淡淡地轉過頭,一臉諷刺地看著秦家兄妹。
「雪兒……」
「哥!」秦曼妮氣恨地把腳都快跺爛了,「我真不知道你幹嗎叫這個女人來,你看看她的態度,她根本就不是來看婷姨的,她是來示威的啊。」
「我哪兒敢呢。」蘇雪不無諷刺地笑著,抬腕看了看表,「是不是不給看,不給看的話,那就告辭了。」
「雪兒你別誤會。」秦曉風急忙攔住她的去路,「婷姨現在做手術還沒出來,我想她一定很想睜開眼就能看到你,不如你在這裡等會兒。」
「哥你幹嗎這樣求她。」秦曼妮氣得不輕,上前推開曉風的身子,對蘇雪叫道,「秦蘇雪,婷姨的腦子里長了個腫瘤,醫生說她是憂思過重,禍福難測。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麼?這都怪你啊,七年前不辭而別,你把婷姨給急得,她全都是因為擔心你,才攤上這個毛病的。」
「現在你說什麼都行了,反正我這個殺人兇手,不在乎再多背上一條人命。」蘇雪嗤笑一聲,掃了秦曼妮一眼,「說不定是你們秦家風水出了問題,還是早點找個大師回宅子看看吧。」
「你!」
「對不起,失陪。」蘇雪轉過身,一張小臉憋著氣,紅通通地,舉步就朝樓梯口走去。
「雪兒。」子謙急忙趕上她,伸手抓住她的左腕,「別這樣,曼妮她小孩子脾氣,說話就是這樣沒輕沒重的,別理會她,留下來陪婷姨。婷姨真得十分想見你。」
「我出去透透氣。」蘇雪苦笑一聲,抬手拂開子謙的手背,頭也不回地走了。
「哥!你看她,你看她這什麼人啊?我就說別打電話叫她過來,她來了又無濟於事,有我們在一樣也能很好地照顧婷姨,為什麼非要打電話請她過來?」
「好了你夠了,別再說了!」秦曉風心煩地揮開她的手,「你做什麼處處跟她為難的,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針鋒相對。我警告你,一會兒婷姨動完手術,在她面前,你別給我說這麼過分的話刺激婷姨,聽到沒?」
「哥!」
「行了行了。」秦曉風不耐煩地揮揮手,轉身把她一人丟在長廊上,自顧自也走了。
秦曼妮氣壞了,那雙小手擰著包包,姣好美麗的臉蛋,完全給扭曲的不像樣了。
蘇雪一個人走到長廊盡頭,去到一個露天平台,靠著闌干吹風。
底下是醫院裡的一片草坪,人不多,一個病人家屬推著老爺爺的輪椅在草坪上踱步。
雲淡風輕的天氣。
蘇雪想起七年前的一件往事,記憶有點零零落落的斷續,想的也不是很全。
只是依稀彷彿記得,那時她也跟這位老爺爺一樣,整日坐在輪椅裡,被護士姐姐推著去草坪散散步吹下風。
忽然有人告訴她媽媽來探望她了。
她十分高興,當時她的記憶裡,模糊的人與事記得起的所剩不多,也許媽媽可說是在她印象中最深刻的一個人吧。
媽媽很漂亮,三十七八的年紀,高佻秀美,眉眼間透著一份貴氣驕矜。
她很愉快地叫了聲媽媽。
然而,回應她的並非母親的擁抱或是輕言細語,而是冰冷的一記耳光。
她愣住了。
媽媽一邊抹眼淚一邊情緒激動地衝她喊:蘇雪,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把你的好朋友給推了出去擋車,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冷酷無情的女兒,為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孽呀!
她死了你知不知道,那樣年輕的生命,鮮花一般的生命,死了,十六歲呀!你難道一點都不傷心,一點都不難過嘛?為什麼你連一滴眼淚都沒有,為什麼?
為什麼?她也想問為什麼!蘇雪緊緊地抓著闌干,陷入難受的回憶裡。她能清晰記得的回憶並不多,過去這麼多年裡,粗略只記得幾件鮮明痛苦的事情,大多溫暖的回憶都給她遺忘在犄角旮旯裡了。
甚至連母親所說的,她那位所謂的好朋友,被她一手推出去擋車的女孩子,她連她的名字……也記不清了。
總覺得那像是前生發生過得事情一般。
她會拉別人出去擋車嘛?她曾經親手推過一個女孩子去死?
從醫院出來回到學校,那段日子過得十分痛苦。天天有人到她面前指責她,詛咒她為什麼不早點去死。她們稱讚那個死去的小姑娘,說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個人兒。
她們鄙視她、不恥她,這樣的日子過得幾乎快麻木了……
後來,後來又如何了呢?
蘇雪撐著下巴苦惱地想了想,沒什麼頭緒,腦袋裡白茫茫的一片,很奇怪,像是給人刻意把一段記憶抹去似的,雲裡霧裡,她猜不透也想不通。
「雪兒。」子謙找到她的時候,淡淡地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