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煜努力說服自己克制,卻不知如何接話,又不捨得就這麼離開,「畢竟這是你在這裡過的第一個上元佳節,今日玩花燈熱鬧一些。」
「不用了。」毫不猶豫的搖頭「我們那裡也放花燈,論樣式還是種類,都沒有我們那裡繁多,有的花燈還帶著音樂,會自己唱歌,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那是什麼樣的燈......不恥下問的精神想要發揚下去,卻被劉君貝打斷「你知道我在洛城放的河燈許了什麼願嗎?」
端木煜一呆,緩緩搖頭「不知。」
「哈哈哈,我也忘記了。」大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扶著自己的腰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寶寶啊,今年媽媽和爸爸陪你來看花燈,明年就不知寶寶身邊會剩誰了啊。」
心底大震,本是想邀她去民間賞燈遊玩,聽她拒絕也沒有什麼,偏偏這樣一句話讓端木煜篤定了不能帶她去民間,這泥鰍一樣的女子,轉眼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將身上披著的大氅解下披在劉君貝的身上,轉身下了城樓,心底空的讓他有點失重,腳步頓住的剎那樓上的侍衛大呼聲接二連三的響起。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他只來得及回頭,便見到那長髮飄飄身著白色裡衣的女子坐在城樓邊的欄杆上縱身躍下,成為月色燈火中的天外飛仙。
端木煜的瞳孔瞬間放大,喉嚨像是被誰緊緊遏制,心跳瞬間停止,就在這千鈞一髮間,人群中有人飛身躍起,將那跳樓的女子接在懷中,幾個起落消失在一片燈火中。
人聲鼎沸,引起軒然大波,剛剛跳樓的是誰?
君貝......
早有訓練有素的御前驍騎進入人群中搜查,另有宮人捧著自己的龍紋大氅和她鳳冠霞帔送到他的面前「皇后娘娘解了鳳袍朱釵,都,都在這裡了。」
心底一陣絞痛,閉了一下眼睛,面前還是只有這麼一套軀殼,人已不見了。
「傳旨下去,皇后待產,移駕悟春山莊休養。
「是,皇上......」
「......嫣兒呢?!」
「皇上...嫣兒姑娘也不見了。」
走了,她終於還是走了......留不住的,不屬於他的,留不住的......
今年元月時,月與燈依舊,不見人面笑,淚染薄衫袖。
大壅開弘十五年上元佳節,帝后主持花燈節,共赴悟春山莊避寒,開春回宮。
劉君貝只覺得自己被人抄在懷中,一陣天翻地覆後被安然放在一處平地上,轉眼望去,是一處空曠無人的小巷,主街上叫賣喧嘩聲絡繹不絕,只聽聲音就分辨的出那是有多麼的繁華。
少年純淨的笑顏印入眼簾,他身上寬大的鑲金邊白狐裘已經披在了劉君貝的身上「小姐姐!」
「懶羊羊。」
對上他的眸子分外安心,小巷的另一邊跑過來兩人,嫣兒直接抱住了她的雙肩「太好了,太好了,姑娘終於逃出來了!」
殘血抱拳沖劉君貝算是打了聲招呼,還是一臉的黑相面無表情冷若冰霜。
在確認一切安全之後出了小巷,夜市繁華,燈火通明,藍南陽嘴裡塞滿了沿街的小吃,抱著殘血的胳膊不肯撒手,還忙不迭是將手上竹籤裡的丸子往劉君貝的嘴裡塞。
「小姐姐!小姐姐!你吃的那個是什麼味道的?是不是梅香丸子?」
這樣的味道......是自由的味道吧......
是自由的味道吧......
抬頭看向遠處燈火似乎要燃起來的城樓,就在方纔,自己還並肩與他共看上元佳節的繁華,此時此刻,兩人再也沒有了任何牽扯和牽絆。
唯一的牽絆...就是這個孩子吧。
端木煜,我會將這個孩子當成你給我最好的禮物,我們的孩子,我會讓他幸福的長大,一定會比在那黃金的囚籠中幸福。
「小心點,小心點,撞到人了怎麼辦,真是的!」
嫣兒攙著劉君貝,隨時提防有人向她的肚子撞過來,帶著這麼個孕婦在摩肩接踵的街上溜躂可不是個好提議,可看她臉上一直未褪的笑意實在不忍心說出什麼讓她掃興的話,只能調動了戒備隨時保持警惕。
「駕!駕!讓開!讓開!」
就在一行人還沉浸在佳節的喜慶中時,已有人迅速將他們包圍,長矛鐵甲,紅纓利劍,正是在宮裡隨處可見的御前侍衛,卻出現在這人聲鼎沸的市井,而且是迅速將他們發現並包圍。
為首的都指揮使白馬英姿,卻一臉的絡腮鬍子,端的是身強體壯力能扛鼎。
三人迅速護在劉君貝的身邊,不在任何地方留下破綻。
還是,還是逃不出那個人的手心嗎......
「妹妹,」白馬之上的壯漢冷漠道「回宮吧。」
妹妹?
劉君貝忽然想起來,祥春曾經說過自己有一個擔任御前都指揮使的哥哥,貌似不是很待見自己。
但是二哥卻對自己不賴,出征回來還記得送只哈巴狗給她玩,雖然自己回宮之後就沒再見到那只名叫冰淇凌的哈巴狗。
如今這個皇上不惜將大內的御前侍衛派出來,全是因為他們有人見過自己,找起來比較方便。
劉君汶繼而冷笑了一聲「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這是在私奔嗎?我怎麼會有你這樣令家族蒙羞的妹妹!」
「哼,他是本公子的小姐姐!從來不是你的什麼妹妹!和你劉家早該斷了關係!」
藍南陽大吼一聲整個人飛身上前,但見白色衣袂飄拂而過,帶著血腥的殺戮之神在他身上迅速覺醒,沒看到他如何出手,腰上的軟劍已經抽出,再一個迴旋,頓時一陣血霧飛散開來,瀰漫了整個冬日的雪夜。
「懶羊羊!」
劉君貝眼中,他那修羅一樣的身影與初識那晚的殺戮重疊,同樣是有著明月的夜晚,那銀盤一樣的月亮似乎都被染成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