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抬著轎輦到了景輝宮,白雪初妝,入目天地一色的晶瑩剔透,景輝宮前多植松柏,四季常青,成了白雪皚皚中的唯一生機。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腳步匆匆進了寢殿,裡裡外外圍滿了太醫院的所有太醫,雖然蓉妃並不得寵,但端木媛寧作為皇上唯一的孩子,作為大壅的唯一一個帝姬其地位也是不容小覷,偏偏在這樣一個臘八的日子裡身染重症,更是忙壞了裡外的宮人。
那個本該妝容嚴謹,只佩戴時令花朵作為裝飾的女子,清高,端莊,如今卻是面目灰白,雙目無神,呆滯的坐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單薄身子。
「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
「蓉妃?」端木煜去叫她,卻被她充滿恨意的眼神嚇了一跳,劉君貝也隨之止步不前,女人的直覺告訴她,蓉妃看的是她,她恨她,為什麼?
「蓉妃,媛寧怎麼樣了?」
蓉妃隻身著一身慘淡的白綢,加上面色死灰蒼白,眸中的怒火噴薄而出更顯鬼魅,劉君貝忍不住後退一步,攥住端木煜的袖子。
端木煜也意識到,遂將人護在身邊,走到榻前,仔細看一眼媛寧。
只見她小臉燒的通紅,額上敷著濕巾卻還滾燙滾燙。
「再這麼下去,腦袋也燒壞了啊。」劉君貝欲要伸手去試一下溫度卻被小粟子急急阻止。
「娘娘,使不得,這病來的凶險,別把您給傳染了。」
「怎麼會這麼容易傳染,小孩子抵抗力弱而已,興許是才下了雪,太冷了,所以突然感冒了,太醫怎麼說?」
蓉妃卻突然笑了起來,自始至終眼睛沒有從劉君貝的身上移開片刻「媛寧怎麼病的,您不知道嗎?」
「我怎麼知道?」劉君貝愕然,對上她駭人的目光又忍不住把眼睛移開「現在當務之急是救孩子,你不要緊張,媛寧會沒事的。」
蓉妃只看著她,卻不說話,端木煜拍拍她的肩膀「你陪蓉妃出去坐坐,只怕她現在心裡也不舒服,媛寧這邊朕先守著,朕的女兒,不會讓她出事的。」
雖然極力不情願,卻還是攙著蓉妃出去,自己已經懷孕,自然是理解她此時的心情,作為一個母親,孩子就是自己的一切,自己的天。
「不用擔心,皇上是天子,得天庇佑,媛寧一定會沒事的。」
蓉妃冷笑一聲「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見媛寧說,她說...母妃,女兒要走了,要走了......」
母性情懷氾濫,劉君貝頓時覺得心底一片酸澀,手指撫上小腹,無語凝噎。
「她,她居然要走了,去哪?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寂寥的深宮之中,她也不願留下,不願留下......」
「不要難過,不要難過,這麼多太醫,還有皇上在,媛寧不會有事情的,說不定馬上就退燒了。」
蓉妃轉而看著她,沒有了方纔的恨意,但殘留的那種絕望的冷酷卻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嗎?她,她只是個小女孩,不會威脅到你的地位,不會威脅到皇位,你為什麼要對她下手!」
從蓉妃一開始的眼神中劉君貝就意識到,她可能是認為自己是迫害媛寧的兇手,連忙解釋「我也很喜歡媛寧,我怎麼會傷害她,再說,我都沒有接觸過媛寧,怎麼會傷害她?」
「皇后娘娘!」蓉妃大叫一聲跪倒在地「求您饒了媛寧吧!饒了臣妾吧!您身懷龍嗣,得陛下寵愛,貴為六宮之主,臣妾還有什麼可跟您爭的,在這宮裡,臣妾只有媛寧了!」「蓉妃!蓉妃姐姐!」劉君貝都要急哭了「你起來,起來啊,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你誤會了。」
「太醫說,媛寧穿的衣服裡夾了不乾淨的東西,而那衣服正是皇后娘娘送給媛寧的生辰賀禮,試問,三宮六院,誰有這個理由害我的媛寧,誰又有這個膽子嫁禍皇后娘娘!」
劉君貝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事事小心,卻還是沒能躲過,還是沾惹了一身的是非。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跪在地上的蓉妃再次抬頭,目光死寂「劉家與我杜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緣何一再將我逼上絕路,我杜家......不會在一味的忍讓了。」
「你什麼意思?」
劉君貝一個恍惚被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回頭,對上端木煜的眸子,篤定冷然「蓉妃,你進去陪陪媛寧吧。」
蓉妃起身,屈膝行禮,身形單薄,有些恍惚,卻沒有絲毫踉蹌,就是在這樣的時刻,她也維持著大家閨秀的端莊,就像妙妃,就像瓊王妃。
劉君貝的手指緊緊絞著自己的衣帶「我沒有,我沒有害媛寧,真的,你要相信我。」
端木煜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把她帶出了寢殿,外面的新鮮空氣冰涼,沁人心脾,取代了一室的藥香。
「朕知道你不會,但是,此番劉杜之爭在所難免了,門閥杜家不會放過隻手遮天的劉易,在此之前便多有摩擦。」「那你也要還我清白,我不是劉君貝,我和劉家沒有關係,我不會因為家族之爭就去迫害一個孩子,再說,她也是你的女兒啊!這事也許是祥春做的呢?」
「好了,事情已經發生了,朕會處理!」
「你會處理!你會處理!你要怎麼處理!靜妃?你一把掐死她了,妙妃呢?妙妃又是什麼下場?!你現在又要給我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朕說過,不會傷害你!」他的眼睛裡有滿滿的哀傷,太多隱忍,這個堅毅又陰梟似狼的男人,如今面對心愛女子的誤會,卸下了所有的遮掩。
「君貝,聽話。」攬她在懷,好似抱著全世界。
「皇上,皇后娘娘......綿福帝姬,帝姬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