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大家各抒己見,聊的不亦樂乎。現在的生活實在是夠無聊了,有這樣現成的談資,再有一群如此興致勃勃的人,想不聊起來都困難。
躺在那裡,沈流年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終於所有的瞌睡蟲都被這一陣高過一陣的聒噪聲給趕跑了,緩緩地睜開眼睛,睡眼朦朧中,他看到了一張張陌生的臉。
看見他睜開眼睛,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射向了他,帶著一臉的探究。
「你們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家裡?」沈流年的聲音彷彿是從冰水裡浸過一般,他們把他當什麼了?猴子嗎?「誰准你們進來的,都給我滾出去。」一大早看見這群不相干的人,莫名的,心頭就有一陣無名火湧上來。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所有人的眼神全都變成了憐憫,唉~~~,真是可惜了這麼好的皮相,果然是腦子裡有問題,要是好好的,怎麼可能會把大街說成是自己的家。
「左呢?左在哪裡?」怒氣沖昏了他的頭腦,沈流年直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他是躺在雪地裡的。
「小伙子,你沒事吧,你還記不記得你家在哪裡?電話是多少?要不要我幫你通知你家人啊?」最開始說話的老太太又湊了過來,帶著一臉慈祥的笑。
直到這時,沈流年才發覺到不對勁,因為他剛才翻眼睛的時候,依稀看到藍天白雲、艷陽高照。
猛的坐起來,看看四周,再看看自己,他氣得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小伙子,你怎麼了?先把這件衣服穿上,有話慢慢說。」看著他一言不發的樣子,將掉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披到了他的身上,老太太又絮叨開了。
吸氣、呼氣、再吸氣、再呼氣,沈流年告訴自己要克制,一定要克制,冤有頭債有主,這些只是一些不相干的人,犯不著生這麼大的氣。可心頭的那一股無名火卻怎麼也壓不下來,就在他剛想發作的時候,幾道「卡嚓卡嚓~~~」的聲響伴隨著鎂光燈在他眼前亮了起來。他下意識的摀住臉,可還是遲了。
有好事的人第一時間將他的圖片傳到了電視台。
第一次,沈流年有了一種想置人於死地的衝動。
「少爺,少爺~~~」一道急急的呼喚聲過後,人群自動裂開了一條道。
看見在這樣的天氣裡,一向最注重儀表的少爺就這麼坐在雪地裡,渾身凍得都發烏了,左一下子愣住了,隨後他快速的脫下身上的大衣將他團團裹住,而第一時間,車子也迅速的開了過來。
沈流年一臉鐵青不發一言的上了車,如果他知道這是誰幹的,他會殺了他的,即使千刀萬剮,灌水泥柱也在所不惜。生平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屈辱,這口氣他如何能嚥得下去。
車子裡的氣壓是前所未有的低,不知是不是路面太滑的緣故,有好幾次,司機差點將車子開進了人行道。
少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回到家,沈流年就進了浴室,這一進就是兩個小時。左忐忑不安的站在門口,一向愛面子的少爺如今受了這樣的奇恥大辱,臉上一定是掛不住了,只是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就在他的腦子飛速旋轉的時候,沈流年冷著臉從浴室裡走了出來,身上裹著厚厚的睡衣,雖然屋子裡的空調已是調到了最高,可他還是覺得冷,那是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冰涼,從頭寒到了腳。即使暖和了這麼長時間,他的嘴唇還是一片青。
是不是該感謝上天,在那樣的冰天雪地裡,他沒被凍死,沒被車壓死就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可心裡的那股不舒服的感覺又是什麼?摸向後腦勺,那裡有一塊高高的凸起,他敢肯定一定是被人擊打過?只是那個人是誰呢?為什麼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而左早就站不住了。
「本台收到的最新消息,有專家預測,今冬是最近幾年裡最寒冷的一個冬季,一場鵝毛般的大雪阻斷了很多市民出行的道路,可就是在這樣寒冷的時候,在本市的鬧市區卻發生了這樣的一幕。一個衣不蔽體的青年男子神情茫然的坐在雪地裡看著四周。」隨著鏡頭的切換,電視畫面上出現了沈流年那張茫然並帶著不知所措的臉。四周圍觀人員的竊竊私語聲清晰可聞。「我們懷疑這或許是一起病人走丟案,請有關部門盡快協調解決,在這樣新年臨近的時候,確保大家過一個安靜、溫暖、祥和的春節。」隨後,鏡頭切換到了別的事情上,可那一幕鏡頭相信卻印在了很多人的心裡。
「SHIT」將遙控器狠狠地摔在地上,沈流年狠狠地咒罵了一句,一張臉早已氣得鐵青。他敢百分之百的肯定,這件事絕對是蓄意而為,絕對是。
站在一旁,左早已是冷汗涔涔,這個時候的少爺不是一般的恐怖,但是看那要將人生吞活剝的眼神就讓人不寒而慄。
偌大的客廳裡,雖然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可竟連一絲大氣聲都聽不見。
「去,給我找出這個人,即使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用力的撕扯著頭髮,沈流年大聲的咆哮著,眸色如血一般的赤紅。
左的一個手勢讓其他的人紛紛退去,而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身形一動未動。昨晚,他已經瞭解過PUB那邊了,據那邊的人回報,少爺只是發了一通脾氣,隨後便離開了,再之後的事情,就沒人再知道。想到這裡,左的心頭掠過一絲懊悔,如果不是那個女人突然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少爺又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所以說到底還是他的錯。
「少爺,對不起。」一個九十度的彎腰後,他真誠的道歉。
「走開,讓一個人我靜一靜。」一抬手,將茶几上所有的東西都一掃而空後,沈流年仰躺在沙發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見狀,左無聲的歎了一口氣,隨後退了出去。
那一則新聞在別人的眼裡或許只是一閃而過,再長一點,也或許就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可那一幕卻深深地震撼了很多人的心,從那則新聞播出幾分鐘後,沈氏企業的股票就在瘋狂的下跌,甚至一度跌到谷底。
「畜=生,畜=生,秦家的臉都讓他給丟盡了。」拄著龍頭枴杖,沈毅破口大罵,只覺得胸口有一絲甜腥,一張嘴,一口血就這麼直直的噴了出來。
「爺爺」所有的人一下子慌了,將他小心的攙扶到沙發上坐下,蘇珊的臉上難掩焦急和憂心,爺爺的身體已經經受不住這樣沉重的打擊了。
「蘇珊,去,你去把那個畜-生給我找回來,快去。」深吸一口氣,沈毅艱難的說道,臉上的失望之色溢於言表。
「是,爺爺。」微微的點了點頭,蘇珊轉身而去,那一幕,沈流年那茫然無措的眼神狠狠地擊打了她的心,她不知道是誰拍的那個畫面,也不知道沈流年為什麼會穿成那個樣子坐在雪地裡,可她知道這件事遠不會到此結束。
蘇珊走開了,客廳裡一下子寂靜無聲,沈毅突然像蒼老了十歲一樣,渾身無力的靠在了沙發上,那顯而易見的老態讓這個本就垂暮的老人看起來就如同是風中搖曳的火燭,只要風一大就會熄滅。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沒想到自己叱吒風雲這麼多年,兒孫卻都是如此的不爭氣,一個窩囊廢的兒子就夠讓他頭疼了,如今本來以為能成大器的孫子又成了這樣,這樣的人他怎麼放心將秦家的產業全都交到他的手上。
而同一時間,揚風和林子萱也看到了那一則新聞,一同看到的還有關美月和葉蘭。
「臭小子,你怎麼穿成那樣在雪地裡?你瘋了嗎你?」一根筷子狠狠地敲打在了揚風的頭上,葉蘭一臉氣憤的說道,真是的,她的這張老臉都讓丟盡了。
「那不是我」只看了一眼,揚風就繼續埋頭在碗裡,他想丟人隨便他,可為什麼就算是這種事都少不了他的一份。
「你還敢狡辯?」就在葉蘭的筷子再一次要落到揚風頭上的時候,林子萱緩緩開口了,「蘭姨,那真不是他。」
「不是?」葉蘭一臉的狐疑,回想起電視上的那個鏡頭,突然,一道電石火光在腦海中乍現,「揚風,你告訴蘭姨,你找到他了,找到他了,對不對?」她激動地搖晃著揚風的胳膊,那一臉的狂喜讓在場的人都傻了眼。
「蘭姨,快吃飯,否則一會就趕不上飛機了。」眼皮抬都不抬,揚風依舊筷不離手的往嘴裡送著菜,那樣的人,他到寧願從來都沒有找到過他。
「你告訴我啊,快說,他是不是就是揚帆?」對他這種顧左右而言他的招數,葉蘭第一次覺得他竟是那麼的可惡。這個臭小子,到底還瞞了她多少事啊?
「不是,蘭姨,他不是揚帆,揚帆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死了。」說完,將筷子往桌上重重的一放,揚風轉身走了出去。
「死了?」葉蘭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下來,怎麼會那樣?不可能啊,當初走的時候明明還是好好的啊。
「蘭妮子,你沒事吧,出什麼事了?」關美月一看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也是愣住了,「揚帆又是誰啊?你兒子嗎?」
「沒……沒有,什麼事都沒有,我去收拾行李了,你們慢吃。」說完,她跌跌撞撞的向臥室的方向走去。
看著那早就堆集在玄關處的行李,關美月一臉不解的看向了林子萱,「子萱,剛剛那個人我看著怎麼那麼像流年那孩子,還有他們說的揚帆又是誰啊?」
「媽,你別問了,我也不知道,快吃吧,一會我們就該走了。」說完,林子萱大口大口的吃著米飯,只是眼角卻感覺澀澀的,鼻頭微微的有些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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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早晨的空氣格外的冷冽逼人,站在陽台上,揚風沉默的抽著煙,從那一臉肅穆的表情不難看出,此時他的心情並不好,那強自壓抑的怒氣在那張俊逸非凡的臉上仍然可以找到蛛絲馬跡,深吸一口煙,然後緩緩地吐了出來,那層層煙暈將他團團包圍,遠遠地看去竟然有一點看不真切。
手上拿著一件外套,林子萱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考慮再三,在心還沒有給她明確答案的時候,她的腿已經自動自發的向揚風走去。
「穿上吧,外面的風大,當心著涼。」將外套給他披到肩上,她和他並排站在一起看著這一片雪景,那一望無際的潔白點綴在鋼筋混凝土中間有著說不出的美感,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信筆塗鴉幾張,可是現在,早已沒有那種心境了。
「你怎麼出來了?進去吧。」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揚風將手中的煙頭扔出了好遠好遠,他沒有忘記只要一抽煙,她就會咳嗽,這個毛病是自她生完寶寶後就落下的,而今寶寶快兩歲了,可她依然是這樣。
「沒事,只是想陪你站一會。」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林子萱隨意的攏了攏散落額際的亂髮,那雙平靜的眸子裡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麼。
聽到她的話,揚風沉默了,隨後長臂一伸將她摟在了懷裡,頭靠在她的頸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林子萱一下子愣住了,下意識的想推開他,卻在觸到他滾燙的身子後停下了一切的動作,「你怎麼了?怎麼身子那麼燙?」
「我沒事」微微地搖了搖頭,揚風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只是覺得累了,這樣靠著你休息一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