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夜已深,蘇樓之內只有稀稀疏疏地走過幾個客人,夥計們在旁邊雖然精神還算飽滿,但也已經開始準備打烊了,鄭倩跟著程一言一步一步地走近,繞到後方的院落之中。
院子內很安靜,亭台樓閣,水榭閣樓,佈置得非常雅致。
鄭倩跟在程一言身後,看著他的衣袂隨著行走的動作,而左右搖擺,清逸飄然。
最後,他們在一間不大不小的房子面前停下。
鄭倩伸出手,輕輕地去扣那扇門。
靜謐的夜,敲門的聲音在夜空中無比明顯。
「誰?」
隨著一聲詢問,原本關著的門「咿呀——」一聲開啟,落日眼中的是鄭倩熟悉的身影,這個人,便是上官明慧。
「一言哥哥……」
上官明慧看到程一言,黑亮的大眼睛中寫滿了激動。
「明慧妹妹……」
程一言點點頭,溫和地對著上官明慧笑,隨著他的這個笑容,上官明慧的雙眼更加亮了。
鄭倩沒有心思看這兩個人眉來眼去的親熱,她很無情地打斷他們之間和諧的氣氛。
「我的小丁香呢?」
面對鄭倩的問題,上官明慧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用詢問的眼睛看了一言她的一言哥哥,見程一言點點頭之後,上官明慧方才讓到一邊,讓鄭倩進來。
鄭倩犀利地掃過一圈,卻見室內除了一些普通的擺設之外,並沒有活物。
「我家丁香呢?」
鄭倩一邊說,一邊凜冽地掃向上官明慧。
「急什麼呢?」
上官明慧不耐煩地看了鄭倩一言,說話間,她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一個精緻的鏤空檀木架子旁邊,伸出手,握住上面的青花瓷瓶,左右旋轉幾下,然後便傳來「轟——」的一聲,左邊的一道牆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空隙,隨著上官明慧的旋轉,那空隙越來越大……
很顯然,裡面是一個密室!
此時此刻,鄭倩的手中還提著自己剛剛帶來的燈籠,她向前走了幾步,將燈籠往前一照,立馬照出了一張可憐兮兮的小臉。
小小的丁香無助地坐在幽冷的地面之上,她嬌弱的雙手被綁在身後,那粗重的麻繩彷彿隨時都會劃破她柔嫩的肌膚一般。
她的小臉上面還有幾道擦傷,裸露在空氣中的半截手臂之上也有幾道傷口,看得出來是人為的。
她的小臉從來沒有這麼蒼白過,彷彿一張白紙,沒有一絲血色,有的只是透出來的蠟黃,小臉發青。
鄭倩心疼極了,她的小丁香,從來都很健康,臉色是細膩紅潤有光澤,白裡透紅與眾不同,可是現在,她的臉色卻這麼難看……
丁香也看到了鄭倩,她漆黑的眸子之中有幾分激動,但是大概此時此刻的她已經太虛弱了,只能柔柔地叫了一聲:
「鈔票姐姐……」
似乎在也沒有更多的力氣說話了。
「程一言……你們居然虐待小丁香……」
鄭倩走上前,一邊迅速給小丁香結繩子,一邊抬起頭,質問道。
「你們?這次似乎用得不妥!我並沒有參與呢!」程一言聳了聳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再說啦,我只是說將人給你,並沒有像你保證過她不受傷。」
程一言說這句話的時候,一臉的淡然,彷彿只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果然,在他的字典裡,從來沒有人性這兩個字。
他不會因為小丁香只是個無辜的孩子而有所手軟。
「篤篤……篤……篤篤篤……」
門口,傳來敲門聲。
只見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出現在門口,他一動不動地將目光投向程一言,看樣子是找他有事情。
程一言點了點頭,適應那男子進來。
那男子得到許可之後,一個箭步,迅速來到程一言身邊,伏在他的耳旁,似乎說了些什麼,然後,程一言揮了揮手,示意他離去。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你自己帶你的小丁香離開,我就不送了。」
程一言對著鄭倩說,說完之後便快步離去,甚至都沒有和上官明慧打招呼。
「這傷是你弄的?」
鄭倩給丁香解開繩子之後,抬起頭,冷冷地看向上官明慧,質問道。
「對,誰讓她不聽話呢!」上官明慧回答道。
鄭倩心裡明瞭,並不再說什麼,只是抱著小丁香,快步離開。
當她抱著丁香朝著門口走去,經過上官明慧身邊的時候,發現她還在癡癡地望著門口,那程一言離去的地方,她勾起唇一笑道:
「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急著離去嗎?」
「你知道?」上官明慧皺起眉頭。
「不知道,不過肯定是為了更加重要的人。這個世界上會有誰能在他心裡有如此地位呢?能讓他這麼緊張……我想,這個人八成和那個讓他無條件現出琥珀青龍的是同一個人吧……」
鄭倩說話的時候,便沒有停下腳步,雖然心裡對上官明慧充滿了怒氣,但是她當時並沒有對上官明慧做什麼,因為她清楚,眼下盡快把小丁香帶回去,找大夫才是最重要的,她雖然不是醫生,但是多多少少通宵生理學知識,看得出來,現在小丁香的狀況極其危險。
鄭倩走後,偌大的廂房之內,只剩下上官明慧一個人,她愣愣地看向遠方,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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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倩怎麼也沒有想到,那一天,竟然是她最後一次見她的小丁香,她把小丁香帶回去不久之後,那個嬌弱的小女孩就因為傷口感染,高燒不退而離開人世……
ぬ城的城東,添了一座新墳,小小的,就如同丁香小小的臉一樣。
這個才十三歲的女孩,穿越之後,在這個世界活了不到一年,就這樣離開了……
鄭倩實在沒有辦法接受這一切……
真的沒有辦法接受。
她記得不久前,這個單純的小姑娘還偷偷潛入上官府,調皮地問她:
「鈔票姐姐,我的易容術不錯吧!是不是可以出師了啊?」
她還記得,小丁香很討厭學英語,每當她和徐洋飆英語的時候,她總會怒氣沖沖地揮舞著她的小拳頭,道:
「我們是中國人,說什麼英語啊!」
她還記得小丁香很怕冷,冬天的時候總要蓋兩床羽絨被……
她還記得小丁香喜歡叫她鈔票姐,喜歡叫徐洋洋姐……
他們認識不到一年,倒是小丫頭卻清楚地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生日,會在他們生日的時候給他們送自己親手做得禮物……
她說長大後如果做不成演員的話,就去做個廚娘,做世界上最美味的佳餚……
可是……她還沒來及長大就已經……
鄭倩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徐洋也接受不了,馬文才、丁菁菁、周岳,無論誰都接受不了……
「告訴我……這是假的……」
丁菁菁看著那顆小小的樹苗,又黑又大的眼睛中盈滿淚水。
鄭倩記得小丁香以前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天,她離開人世了,她願意化作一顆小樹……
所以,鄭倩沒有給丁香立墓碑,而是在安葬她的地方種下了一顆小小的樹苗。
她實在沒辦法接受這個比她們小那麼多的孩子已經離開人世了,她更願意相信,她的小丁香只是化成了一顆小樹……
其實她活著,她還會成長……在這個她出生的地方……
小丁香是蘇州人,蘇州的地理位置就相當於這個時代的ぬ城,鄭倩記得小丁香一直很渴望來ぬ城,來看一看她故鄉古代的樣子,但是都被她們拒絕的,理由是她還太小,太柔弱,不適合在亂世之中到處行走……
她們答應丁香,等她過了十五歲生日,她們就帶她來ぬ城……
可是,沒想到她竟然提早來了,而且是以這樣的方式!
「都怪我不好!一時疏忽,讓小丫頭離開了素芳齋……」馬文才低著頭,不斷地捶著自己的頭。
「是我沒用,做了這麼多年的大夫,居然連小丁香都救不了……」周岳道。
「是我不好,稱為霹靂神探,卻連自己的小妹妹被人綁架折磨致死都不知道……」徐洋一邊說,一邊伸手擦自己眼角滲出的淚水。
每個人,都在責怪著自己,責怪自己沒有照顧好她們最可愛的小妹妹,居然讓她離開了人世。
而這個時候,鄭倩一言不發,她低著頭,腦海裡反反覆覆地浮現出小丁香臨終前對她說的最戶一句話:
「鈔票姐姐,我本來想去餘杭城找那個差點害死你的林夕替你報仇的……不過……我好笨……不但沒有找到林夕替你報仇,還被上官明慧抓了起來,成了你的負擔……鈔票姐姐,我是不是又拖累你了啊?」
小丁香說這些話的時候,已經完全沒力氣了,但是她卻反反覆覆地詢問鄭倩自己是不是又拖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