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兒子，有人找。」老媽衝我屋喊。
「誰呀？」快吃晚飯了，不知道哪個傢伙跟老婆吵架進不了家門又跑我這來蹭飯吃了。「還沒做飯呢，來早了。」
「說什麼飯不飯的？快給我點水喝。」來人嚷嚷。
進來一個警察，查戶口？
「你是？」這警察看著挺面熟，還挺有警察范兒。「秦川？不是吧，真當警察了？」眼前這個器宇軒昂的警察竟然是我大學時的校友。
「嘿嘿，巧合，純粹是巧合。」
「來，來，快坐。嘗嘗我珍藏的好茶。」
擺出茶具，煮功夫茶。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
「兄弟是幹什麼啊，警察啊。這點事還難的倒我啊？」
「呵呵……」
茶香沁鼻，回憶著我們在飛揚話劇團的歲月，再次感受著作為飛揚人的自豪。
「秦川，我記得大學時你就嚷嚷著要去當警察，呵呵……」
「可不是嗎，演話劇時我就希望演個警察，可就是沒機會。現在，夢想成真了。」
「你怎麼就當上警察了？」
「兄弟那口子說找個警察有安全感，所以，大學畢業後我又考了警校。現在在臨海市任刑警隊副隊長，這不來北京出差，就過來看看巖哥。」
「行啊，你小子。為了愛情考警察，好樣的！」拍拍秦川的肩膀，突然心裡抽動了一下。
「巖哥，你當年可是團裡的輿論人物啊。你的『丫頭』是誰我們可是猜了一年多啊。你花整整一年的時間為『丫頭』寫《愛情正步走》，兄弟們都佩服的不行不行的。」
「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幹什麼。」
「還有啊，在斌哥的《天平座》裡，你改的那句台詞，『在每個男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丫頭』，太經典啦。」
心裡好痛，這感覺一年還似一年真切，不曾消減。自始至終，「丫頭」還是「丫頭」，卻不曾是我的丫頭。我們之間一直有一段距離，可無論我怎麼努力，都不曾獲准跨過去。而我這個傻小子卻還一直傻傻地等著，即使再沒有資格等下去了，我卻還在等著，這一等就是八年！
「巖哥，這麼多年了，兄弟們都挺關心你的。大家都知道你對她的感情有多深。可是……」
「我沒事，你是知道的，我決定的事，從不輕易放棄的。」
「唉……」
手機響。
「巖哥，我接個電話。喂……哦，小劉啊……什麼？在哪？好……我馬上回臨海。」秦川收起手機，喝口茶，「我得走了，巖哥。有任務。」
「去吧。」
「等有時間我再來，到時我給你帶包好茶，明前龍井，老丈人給的。」
「呵呵……」
2
「焦巖，休假取消，有任務，馬上返回，直升機場集合。」剛出營區大門，武副隊的電話就到了。
「同志們，剛接到上級命令，省公安廳向我們求援。」人一到齊，冷隊長開始通報情況。「一男子持爆炸物闖入寧海市一家外資企業。由於當地警力多數在保護年度經濟論壇的安全，警力不足，情況危急，尋求我們的支援。裝備已在直升機上，馬上出發。」
「是！」
似乎特種部隊都會執行這樣的任務，小說、電視劇裡經常看到。普通警察辦不了的事情，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特種部隊的身上。那倒應該，我們花掉國家那麼多的軍費，當然得有獨特之處，要不怎麼叫「特種部隊」呢。
米-171武裝勤務直升機載著躍躍欲試的我們飛向我們成為「紅色尖刀」的第一個戰場。
「兵子，你收手吧！」寧海市警察局長在對男子喊話，迎接我們的是副局長。
「該男子名叫趙兵，是退伍軍人。而該廠是J國投資的企業，是市政府引進外資的重點項目，同時也是省裡特別重視的項目。趙兵的女兒在該廠做會計，不曾想到，J國老闆將其強暴了。她在羞愧之下自殺了。而趙兵的老婆也因受不了打擊上吊了。趙兵要求法律制裁，但地方以保護外商為由，只是要求該J國老闆賠償了事。憤怒的趙兵持自製炸彈潛入化工廠，將其綁架，威脅要與他同歸於盡。我們瞭解的就是這些。群眾已經安全撤離，現在我們局長正在勸趙兵，他們是戰友，希望會有效果。如果不行，就得麻煩你們武力解決了。」
「放心吧。給我看看趙兵的資料。」
武副隊抵近偵察回來了。
「情況怎麼樣？」
「他藏在辦公大樓一樓的這個房間裡，就是這，」武副隊指著一張現場簡圖，「人質就在他身邊被綁著。」
「好。大家聽好了，這是你們的第一次行動，能不能完成任務，就能告訴大家你們是不是一個合格的特戰隊員，不要給『龍刀』丟臉！有沒有信心？」
「有！」
「好。焦巖！」
「到！」
「你尋找合適的狙擊點，打掉趙兵手裡的引爆器。」
「隊長，直接把那J國混蛋斃了得了，我可不想救他。」
「胡鬧！他違法自有法律制裁他。但他現在是人質，我們的任務就是救下他。之後的事，自有公安機關來處理。明白了嗎？」
「明白！」
「其他人準備從側門突入，聽我命令行動。都明白了嗎？」
「明白！」
「檢查裝備！出發！」
3
「兵子，聽我一句勸吧。」局長還在努力。
「班長，你別勸我了。我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女兒死了，老婆也沒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你這樣死了值得嗎？」
「沒什麼值不值的。這個畜生該死！」
「兵子，你聽我的，他的違法行為有法律制裁他。陪上你的一條命不值啊。」
「法律？他糟蹋了我女兒法律制裁他了嗎？我老婆死了法律能制裁他嗎？」
「兵子，你相信我。我賠上這個局長不當我也會讓他受到應有的制裁。我以一個偵察兵的榮譽向你保證！你相信我！」
「偵察兵？老班長，下輩子我還當偵察兵，還當你的戰友。下輩子見！」
手指按向起爆器的按鈕。
「砰！」我手裡的槍發言了。
「啊——」隨著一聲痛叫，起爆器掉地。
「行動！」冷隊長下令。
隨著破門聲，五條矯健的身影迅速突入，極其規範標準的戰術動作，趙兵處在了五個槍口之下。
「都別動！」趙兵拉開衣服，露出裡面的炸彈，手拉在導火索上。「都後退，我不想讓無關的人牽扯進來。」
「怎麼辦，隊長？」
「聽到沒有，都退出去，退出這棟樓。」
「你們撤出去。」冷隊長下令。
「那你呢，隊長？」
「我跟他聊聊。」
「那怎麼行？他要引爆怎麼辦？」
「執行命令！」
「可是……」
「相信我！」
「你小心！」
武副隊四人撤出了房間，但沒離開辦公樓，隨時準備再次進入。
「你怎麼不出去？」
「我想跟你聊聊。」
「哼！想勸我，別費勁了。」
「我不是勸你，只是聊聊。」
「聊什麼？」
「聊聊偵察兵。」
「偵察兵？你是軍人，不是警察？」
「對，我是現役軍人。我曾經是偵察兵，現在是特種兵。」
「陸地猛虎、海上蛟龍、空中獵鷹。」趙兵的臉上肌肉有些放鬆，看來，冷隊長的切入點很準確。「我曾經也夢想成為一名特戰隊員，可是我的腿殘了……」
「我知道，你是在演習中受的傷，卻沒有說，直到演習結束。可是你的傷卻讓你失去了繼續穿軍裝的資格。」
「演習也是戰爭。戰爭要求我堅持下去！」趙兵沉浸在曾經的歲月裡。
「你曾經是一個好兵。」冷隊長輕聲說。
趙兵看著冷隊長。
「但是你還記得軍人的責任是什麼嗎？」冷隊長突然說。
「軍人的責任是……」
「你已經忘了！」冷隊長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
「我沒忘！」趙兵激動地說。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冷隊長向前走了一步。
「我……」趙兵一愣，看看那個J 國人，「你別過來！我沒忘記軍人的責任，一天也沒忘記，雖然我脫下了軍裝。但是今天，我不會回頭了。你走吧。」
「下輩子你也不會是一個合格的軍人！」
「你……」
「怎麼，不服？」
冷隊長冷冷地看著趙兵。
「你……隨你怎麼說，你快出去吧！」
「我就待在這裡，有膽量你就引爆。」冷隊長又向前走了一步。
「你別過來！」
「來啊！」
「你別逼我！」
「懦夫！」冷隊長又近了一步。
「啊——」趙兵大喊一聲，手拉住了導火索，要引爆了。
發生的一切我都通過瞄準鏡看得清清楚楚，他們的對話也通過耳麥傳入我的耳朵。隨著趙兵的動作，我的手指扣在扳機上慢慢用力。但是扳機還沒扣下，冷隊長就以一個乾淨利索的擒拿動作制住了趙兵，其他人迅速進入，我的耳朵裡傳來冷隊長的聲音，
「控制！」
看著趙兵被押上警車，我的心裡是一陣慶幸。說實話，雖然趙兵的行為是違法的，但我真的不想對他開槍。法律的不健全，地方政府的不作為導致了今天的局面，我感到悲哀。我在心裡祈禱，我不希望以後再出現這種事情，我不希望被我狙殺的是有著趙兵一樣遭遇的人。但是，如果真的再發生，危急之下，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開槍。因為我是軍人！趙兵有句話說的很對，即使脫下軍裝，一天也不能忘記軍人的責任。但是很遺憾，他還是沒有做到。
那個J國人極盡諂媚地向我們鞠躬道謝，大家無不冷冷地看著他，我們恨不得吃了他。混蛋！欠下的債早晚都是要還得。
他的躬還沒鞠完，就被警察「請」上了警車。其實，法律是公正的。
我們的第一次任務就這樣結束了，冷隊長肯定了我們的表現。我們並沒有興奮地說說笑笑，相反，心裡很沉重。看到前偵察兵趙兵犯罪的全過程，我們不禁想到，做一名合格的軍人不是那麼容易的。
4
「日落西山紅霞飛，
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胸前的紅花映彩霞，
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咪唆拉咪唆，
拉唆咪奪來……」
嚎著《打靶歸來》，披著偽裝網，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我說，狙擊手啊，都說這好槍法是用子彈喂出來的。我也是打了很多的子彈的，怎麼我的槍法就是不如你呢？」王征想分我的神搶我的狙擊步槍。想得美，作為狙擊手，要是連這點警惕性都沒有，讓人搶了槍，我哪還有臉在龍刀混啊。
「嘿，你小子，不就是一把破槍嗎？至於嗎？」王征沒得逞，不樂意了。
「破槍？那再說一遍試試？」我握著拳頭，放到他的鼻樑上。
「別，別，別。我不說了，省的咱倆打起來，讓人說我欺負你。」
「嘿，我還就不信了。狙擊手也是有近身搏鬥、格殺的準備和技能的。」我把槍交給肖戰，擺開架勢，「來，練練。」
「哈哈，笨蛋！」王征從肖戰手裡接過槍，撒丫子跑開了。
「王征，你丫的敢耍我！」
追！
「哈哈……」
其實，在外人看來嚴肅的軍營裡是處處充滿了歡樂的。而特種部隊也不例外，鋼鐵般的戰士都是帶有軍人特有幽默的普通人。
「焦巖，給大家講講，這個『丫頭』是怎麼回事？」原來，武副隊也八卦啊！
「她……」
「她怎麼？」一個個都伸著脖子。
「她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是一個話劇團的。慢慢地，我喜歡上了她。我叫她，『丫頭』。但是……」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想當年，我……」
「我，我你個頭啊！閉嘴，別再炫耀你那豐富的戀愛史，我都聽出繭子了。聽焦說。」平時不愛說話的張國棟突然敲了王征的腦袋。
「我……」王征又要說，張國棟瞪他一眼，到底還是閉嘴了。
「但是，我跟她之間卻只能保持一個距離。到現在有5年了，我喜歡了她5年了。我毫無指望地喜歡著她，甚至不求能跟她在一起。我跟她說，『我等你』！我等了她5年！這5年裡，我簡單地想她，關心她，卻始終沒能跨越那一步。」那顆無可救藥地想她的心，霸道的痛著。
「你就不後悔嗎？」蘇辰試探著問。
「後悔，我當然後悔。我後悔，5年了我都沒對她說一聲，『我愛你』。」
「啊？你沒說啊？你怎麼就不說呢？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呢，啊？聽我說，女孩子就喜歡聽這個。想當年，我……」
「又我，我什麼我？」張國棟又敲了他一下。
「我說過的最浪漫的話就是，『我等你！』」
5
今天是農曆的臘月十三，是我、傑哥和小胖妹的生日，我們一起過，邀請了團裡的眾兄弟姐妹。可是，等了很久，卻沒有等到她。
芳芳，你真的不來嗎？我一直在等你。今天，我就滿22週歲了，也就是說，我可以領結婚證了。真希望，你會接受我。可是，你卻沒來，你沒來……
酒一杯一杯地被我灌下，混著淚水，滿心的苦澀。不知道為什麼，腦子卻是出奇的清醒。我想，我是在等她。她不來，我的腦子永遠是清醒的，唯恐她來了，我卻不知道了。
「大家看，來的是誰？」祿哥發現新大陸似的大喊。
「『丫頭』！」眾人看著門口，不自覺地喊了出來。大家猜測「丫頭」是誰可是猜了很長時間，就在這幾天才由幾個保密條例沒學好的傢伙洩的密。
「抱歉，我有點事，來晚了。」芳芳還是來了。
我激動地站起來，眼裡噙著淚水，手不知道往哪擱了。她低著頭找了個空位坐下。
「巖哥，難道你今天就沒有話要說嗎？」卡姐快言快語，這是逼我啊。
「就是，就是。巖哥，今天可是個好日子。有些話在今天說出來更有意義。」小悅和玲玲也催我了。
「就是。快點說。」冠龍也來勁了。看來，在心裡放了一年多的話該說出來了。
「好。有些話放在心裡好久了，是時候說出來了。」我站起身，離開座位，圍著桌子慢慢走，邊走邊說。「一年半以前，我發現我喜歡上了你。」
「是誰啊，巖哥？這『丫頭』是誰啊？哈哈……」佳文明知故問地起哄。
「這期間，我一直在審視自己的心。我確定，我是認真的，我是真心的。可我也知道，你並不喜歡我。但是在今天，我就在這裡，我還是要說！我要讓這麼多的飛揚人給我做個見證！」話說完，我已走到芳芳的面前。我靜靜地看著她，屋子裡也靜靜的。
單膝跪地，伸出右手。
「我以一個飛揚人的榮譽和責任心向你發誓，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呵護你。如果，你認為我值得你信任，那麼，請把你的手交給我，好嗎？」
靜！沒有人說話，我聽到了我的心跳，聽到了她的心跳，聽到了所有人的心跳。
「哇！好感動啊！巖哥，你太棒了！」
「芳芳姐，快答應吧！」
「就是，這麼好的人上哪找去啊？」
「過了巖哥這個村，下個店可不知道在哪呢？」
……
「我……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對不起……」她還是拒絕了。雖然我早知道會是這樣，可是，還是感到巨大的悲痛。心，突然絞痛的厲害。血……
「噗——」一口鮮血毫無徵兆地衝口而出。我想，這口血在我心裡淤積了很久了吧。我覺得世界在旋轉，滿眼都是血的紅色。大家的喊聲越來越遙遠，遠的慢慢就聽不見了。我不知道，芳芳，你在擔心我嗎？
「我等你！」在失去意識之前，我說了這三個字。
6
「你……吐血了？」王征有些不可思議的問。
我點點頭。
「我說，你小子還是個情種啊！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吐血，哈哈……」王征拍拍我的肩膀，笑著看大家。大家回應他一個惡狠狠地眼神。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我愛她！無論怎樣我都愛她！我愛她——」
我大喊著，抓起『丫頭』狂奔。淚水隨風揮灑。我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竟然會衝著交託生死的戰友大叫。可我知道的是，我真的難以忍受那錐心的痛。可就是這種痛苦，卻讓我忍過了訓練的種種磨難。摸摸心口，心痛正慢慢被撫平，那張被我一直帶在身上的我和芳芳的合影，一次又一次讓我挺了過來。一張小小的照片，卻成了我最堅強的精神力量。道路再艱難，我的心也會足夠強大。
7
「我等你！」手指敲動，Word文檔裡已經滿是這三個字。我突然有種衝動，想寫些文字，記下那段青春。記憶裡的那顆子彈已經無數次地出現在我的夢裡，或許這就是天意，我應該以某種方式來祭奠，祭奠那些我失去的美好。
「《我記憶中的那顆子彈》
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我是『紅色尖刀』。我宣誓……」
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動。思念的痛苦漸漸淡去，換而佔據心頭的是作為一名戰士的信仰，臉上洋溢著軍人的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