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兒跟著許晴走過一條條曲曲折折陰暗的巷子,時而穿過『握手樓』間隙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照出一身朦朧的光暈。
走進那昏暗狹窄的樓梯間,來到一個房前,許晴打開門,黑暗的房間裡伸手不見五指,許晴打開燈說:「進來吧!」
這只是一個套房,房間裡什麼也沒有,除了兩張床,空蕩蕩的,感覺不到人居住的氣息。
柳兒站在室內,四周望了一下,那個小廚房裡什麼也沒有,也是空空的,只有高低錯落的兩個石板,那是放切菜板與爐灶用的。
許晴看到柳兒在四處望,於是坐在一邊的床上說:「這是我新租的房子。」
柳兒回頭看了一眼許晴,也走過來,想在她對面的床上坐下。
「別坐!……」許晴突然這樣大聲說道,然後臉色有些微紅,垂下頭聲音漸小,說:「那張床髒……」
柳兒明白許晴說的髒是什麼,那張床——是她用來做皮肉生意用的。於是,也走到許晴身邊,挨著她坐下。
室內沉默著,誰也沒有先開口,只能聽到空氣裡幽幽歎著氣。
過了一會兒,柳兒先開口說:「既然髒……你還做……」
許晴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絕望地看著對面的床說:「不能不做,被逼迫到那個地步的時候,你也會做的,更何況做人情婦也並不比做妓能高檔多少?」
柳兒張了張口,並沒有辯解,看了看許晴那冷漠的表情,哀傷的神情,絕望的眼神,也能猜到:她一定是經歷了什麼?許晴不講,柳兒也不好去問,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隱私。
柳兒把眼睛望向那盞白色的日光燈,覺得它是那麼刺眼,她的眼角居然也會悄無聲息地盈潤。
她並不是瞧不起做妓的,只是,她替她們覺得不值,也許,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二奶及做妓的女人。但柳兒同情她們,包括她自己。
她想到自己的母親病重急需錢時,四處去借,親戚鄰居見了都躲,那時她才理解幫難不幫窮這句話,她也覺得錢非常重要,所以理所當然地輟學,順理成章地南下打工掙錢。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單靠一個月加班加點的幾百塊工資,怎麼能湊夠母親那天價的醫藥費呢?簡直是癡人說夢。還好,她遇到了安老頭,包養了她……若那時,醫院緊逼,她會不會也像今天的許晴?她會不會也為急需的錢去出賣肉體?答案不用想都知道是肯定的。
出賣自己的肉體?她不是沒有出賣過,第一次是賣給安冉,第二次是賣給自己的准妹夫。她傷了親情,損了自尊,卻也失了親人…………
可是,她還不能後悔,若當時不是急需要給父親動手術,若當時不是醫院急需錢,她可能還沒有想過用自己的身體去換錢…………
她是幸運的,至少她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她遠遠比許晴要幸運。柳兒閉上眼,任眼角的淚滑下,說:「我知道,我也經歷過……」不管怎麼樣,她都為自己的親人努力了,雖然沒有挽回他們的性命,但她也不後悔!
許晴打斷柳兒的話說:「你沒有經歷過,你永遠無法體會!」
柳兒看向許晴,覺得好像只有幾個月沒見,她徹底的成熟了,她講話沒有悲觀,卻是那樣的淒然,絕望卻又不認命。「農村……」
「農村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而且,還吃得光明磊落,吃得毫不隱晦!你很久沒有在農村待了,你永遠無法瞭解。你若只想到自己種菜自己摘,自己養豬自己吃,自己的房子自己住,那就是做夢,世上沒有純淨的領地,沒有想所欲為!!!!!!!!!」許晴的眼裡全是仇怨,講話都帶著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