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的早上,我又一次在菊花叢裡見到他,幾日不見竟然瘦了很多。我坐在菊花裡彈著那首《落秋沙》,直到他心情平靜下來。
一曲終,我靜靜地望著他,臉上的焦慮早已不見。他過來緊緊抓住我的手說:「瀲灩,跟我回去吧。我……」
我依舊望著他,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他定定的望著沒有表情的我,臉上小心翼翼的,明亮的眸子裡竟有些悲傷。半響,我點了點頭說:「好。」
宏偉的宮殿,大的有些眼花,我居住的地方叫暗香閣,佈局和我的暗香居幾乎一模一樣,難道這十天他一直在忙這些?從心底冷笑一聲,有琴家族果然名不虛傳,一代勝過一代。或許我的宮廷生活並不像我想像的那麼無聊。
我撫摸著那些菊花,紅色的斑點散在上面,像是眼淚。淚菊是我從暗香居搬來的,來到這裡,我沒帶任何人,只有這淚菊,我不捨得,又或許,這陪伴了我十幾年的菊花,才是我最信任的。
「娘娘,陛下來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宮女戰戰兢兢的說。
我輕哦了一聲,那小宮女像是得了大赦似的退了出去。我真的有這麼可怕嗎?苦笑了兩聲,只不過是剛來的時候用琴音把一個來示威的妃子的臉劃花了,至於嗎?
思索間,有人從後面抱住我。我轉過頭,看到他緊皺的眉頭,便拉著他到菊叢裡,他閉上眼靜靜地聽著那首《落秋沙》,直到眉頭舒展開。
我靜靜地看著他,一如往常。
有琴月影有些痛苦,有些悲傷,又有些不忍。我來到這宮廷三個月,足夠他查清我的背景的了。有琴月影有些哀傷的望著我說:「瀲灩,只是因為它你才答應的嗎?」
我望著他的眼睛:「是。」
有琴月影緊緊抱住我,聲音有些顫抖:「那些刺客也是你安排的?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我默然。
有琴月影聲音有些沙啞:「原來真的是這樣,你從來沒有愛過我,從來沒有……」
我掙脫他的懷抱,望著他冷冷的說:「從粉樓相遇到我成為你的妃子都是我一手策劃的。有琴月影,你可知《落秋沙》又叫什麼名字嗎?《夢魘》,你是不是每天都做些奇怪的夢,卻越來越依賴它。三個月,我早已深入你的夢中,你想忘也忘不了我。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說到這,我有些悲傷,心裡澀澀的,卻還是冷冷的說出這些傷人的話。
有琴月影眼睛赤紅,我知道這是他極度憤怒的表現。他瘋了似的抱住我向我的房間走去,我閉上眼睛忍受著這一切,這是我必須承受的。有琴月影從來沒有這麼粗暴過,他在我身上發洩似的馳騁,全然不顧我的呼喊。兩個時辰之後,有琴月影慢慢的平靜下來,他撫摸著我遍體鱗傷的身體,有些歉意,有些愧疚。半響,他說:「好,我給你。」
有琴月影把地圖放下就轉身離開,沒有回頭一次。我拖著疼痛不堪的身體下床,淚水卻早已流下來,原來,我早已陷進去,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我歎了口氣,取出紙筆,寫下一首小詩,「有聞暗香來,撫琴破常曉,輕弄月中玉,水亂淺影橋。」有琴月影,希望你能懂。
我一人一馬一琴馳騁在小路上,既然決定了就不能再後悔。我用了十天的時間來到牙月山,傳說月牙山在二十年之前並不是山,而是一座死亡之城。這座死亡之城不知道為何在二十多年前消失不見。那座城的地方形成一座山,一座高高的如同月牙般的山。人們都稱為月牙山。傳說月牙山上有仙人守護,如果貿然闖入非死即殘。
我站在山腳下,抬頭望著那高聳入雲的月牙山微微一笑,牙月山終年積雪,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原。看到如此寂靜的天地,我的心情竟慢慢平靜下來。我抱著琴向山頂走去,陽光反射到茫茫的白雪上,有些刺眼。我看看地圖,地圖上顯示的地方就在牙月山的最頂端。
山頂一片蒼白,不同於山腳,白的有些蒼涼。這是人跡罕至的雪域,如果我不是經過多年的寒冰訓練也經受不住那種寒冷,孤寂。我閉上眼睛,深呼吸,竟發現這雪域裡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向著味道來源地走去,卻是一隻受了重傷的狐狸。
我抱起狐狸,用內力給他取暖,然後走向地圖顯示的地方。那是一簾山洞,外面冰天雪地,裡面則是春意盎然。我尋遍了山洞也沒找到傳說中的冰泉。我把狐狸放到石榻上,軟軟的、暖暖的竟有些睡意。我和衣臥在小狐狸身邊,慢慢的睡著了。睡夢中有人輕輕撫我的臉,暖暖的,我伸出手抱著身邊的「枕頭」,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這一覺睡的很踏實,是這二十幾年來睡的最踏實的一次。我懶懶的睜開眼,卻發現我正抱著一個身穿白衣的美男子,他絕對美,美的不真實。他衝我妖媚的一笑,我才驚覺到我一直抱著他。
「你是小狐狸。」
他妖媚的笑笑:「我不叫小狐狸,我的名字叫冰夜。你救了我。」
我滿腹的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小狐狸瞪著我說:「月圓之夜我的法力全無,連人形都維持不了。第二天全身虛脫,不巧的是我這次在外面差點被凍死。」他說著又妖媚的一笑「你救了我。」
過了一會,他突然跳起來:「你怎麼知道我居住的地方?」
我望著他絕美的臉:「帶我去冰泉吧。」
小狐狸,不,冰夜,滿臉驚詫的看著我,隨即又歎了口氣,該來的總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