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魚與飛鳥的距離,一個翱翔天空,一個卻深潛海底。
沙落無奈的笑了笑,揮揮手,轉過頭,一條寂寞的路便伸向了兩頭。
飄滿落葉的大街上,何處才是她的歸宿?那陌生的目光,陌生的風景,陌生的人……
沙落蹲在地上,突然發現自己竟然無家可歸。
無家可歸,原來穿越了來生今世,還是一個結局,都是一個無家可歸,無人關心的孤兒。
從始至終,都是孤兒。
沙落衝著天空淒慘一笑,站起身來,不理會周圍人的指指點點,思維混沌的向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更不知道將要去何方。
楓葉簌簌飄落,通紅通紅的楓葉落下來的時候,沙落這才明白自己原來走到了楓涇。這時候的楓涇比平時更添加了幾分唯美,通紅的楓葉簌簌飄落如同杜鵑啼血。那鮮紅的顏色美的有些觸目驚心。
沙落恍惚裡看著那如同仙境似的楓林,虛無縹緲的淡紫色煙霧籠罩著那唯一的入口,那入口深不見底。這樣看來竟有絲絲寒氣,沙落縮縮肩膀,看著周圍的天空,原來真的已經是深秋了。深秋過後,冬季就要來臨,這一年又要結束了,是不是所有的感情和故事也會塵埃落定?
她跪倒在楓林裡,那簌簌的楓葉落在她的頭上,身上,這個場景似乎和另一個場景相重合,也是楓葉紛飛,也是如此的黯然神傷。沙落仰頭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第一詞感覺到那種孤獨到骨子裡的無助。
三日後無咎成親。成親……沙落將頭埋在楓葉裡,他從來沒給過她這樣的承諾,即使是兩人翻雲覆雨之後,即使她有了身孕之後。現在,他竟然要娶一個不相干的女子。成親是大事,她小心翼翼的呵護,換來的是愛情死亡的判決,如此心寒,心寒徹底。
楓葉依舊在飄落,那通紅的顏色充斥著天地間,在夕陽下帶著血色,浪漫卻又充滿了血腥。這觸目驚心的紅色,就像那日裡冷家莊的回憶,漫天火海,血染大地。
沙落緊緊摀住胸口,這個記憶不是她的,而是那個白癡兒冷無月的。那血紅色越來越濃重,沙落突然覺得天旋地轉,吐出一口鮮血。
不知為何,她想起了那首《桃夭》,一個字一個字的擊打在她的內心裡。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那飛舞的楓葉就像是蒼耳山裡的鮮花紛飛,如今所有的仍在,只是少了那個人的影子。沙落的歌聲一遍又一遍的迴響在楓涇裡,傳到遠方又傳回來,就像曾經得到又失去的感情。
「何必呢?」百里流雲從身後緊緊抱住沙落,輕輕地說道:「即使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拋棄了你,我也不會。如果你願意,我會在這個地方等你回來,不論什麼時候,不論生生世世。」
「不論什麼時候,不論生生世世。」沙落抬起頭,眼中依舊含著淚花,她輕輕的吻上百里流雲的唇,嘴角綻開一抹最妖媚的微笑,她輕輕的說道:「流雲,你願意娶我嗎?」
百里流雲一愣,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他思考了片刻,只是點點頭說道:「如果落落願意嫁給我,我就娶你。」
沙落笑了,她擦掉臉上遺留下的淚痕,淡淡的說道:「三日後,你娶我。好不好?」
百里流雲又是一怔,隨即微笑著點點頭道:「好。」
沙落看著百里流雲那精緻的面容,心裡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這個男子,依然如此。當年的那個小乞丐如今變成了翩翩少年,不,不應該是少年。而是男人,百里流雲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了。他的呼吸就在她的周圍,一切就像楓涇裡兩人相遇的時候,唯美到極致,浪漫到極致。他不計較她的一切,只是願意陪著她。這份感情,是從什麼時候才有的?大概從那個十年之約吧。
沙落看了看手上的赤練鐲,那上面還刻著百里流雲親手畫下的楓葉,那細細的紋路就像人世間存在的小小眷戀與癡迷。
沙落將他緊緊抱在懷裡,輕聲問道:「不後悔嗎?」
百里流雲搖搖頭道:「不後悔。」
沙落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白衣飄飄,想起在碧蘿城的那一晚,他也是如此的衣袂飄飄,兩人共同演奏一曲《白狐》,如同畫中的仙,一顰一笑都如此的溫潤與儒雅。
「百里……」沙落咬咬舌頭,承認自己的自私,但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怎麼辦。愛情是件很奇怪的事情,百里流雲對她的心思她並不是不知道,只是……
她緊緊摀住胸口,那裡還有那個人的位置。
「落落,不要愧疚。這是我自願的。」百里流雲輕輕的說道,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雲淡風輕,就像他的身影,清淡如水。
沙落點點頭,閉上眼睛,決定暫且不去想什麼。
三日,竟然這麼短暫。
當喜娘將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套到沙落身上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的明白自己這是要出嫁了。
吳嬸被百里流雲接了過來,她一邊拉著沙落的手一邊哭泣。厚厚的脂粉,複雜的髮式,沉重的鳳冠,冗長的禮服……
沙落像個木偶一樣任憑周圍的人擺弄,身邊的喜娘隨時提醒沙落注意這個,注意那個,沙落只是淡淡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