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齒間的氣味很清爽,她意外自己喜歡他的氣息,只是他的冷淡不響應,無可避免地傷了她的自尊心。
郭書齊從沒想過這輩子會有被一位陌生女子這樣對待的時候,不過無法否認,他不討厭她的吻,認真探究起來,他甚至是有些喜歡的。那滑溜的小舌,泛著淡淡酒香,有些粗魯地強要他的回應,讓他莫名一陣心痛。
才想厘清那樣情緒從何而來時,他在自己唇上嘗到了鹹鹹的味道,那是……長睫一掀,愕然見到她的淚容——
被強吻的是他,她這個加害者,卻哭成這樣?
「吻我啊,你吻我啊……你吻啊、吻啊,用力吻啊……」周丹粉唇反復輾轉著他唇線。
她覺得好無力又好心酸,為何這樣努力取悅他,他仍是不為所動?她真的讓人這樣討厭?真的一點魅力都沒有?真的注定得不到任何人的疼愛?哪怕只是與她一夜情愛他也不願意?
學長提分手時,說像她這樣不願與男朋友上床的女生,就注定一輩子要被男人甩、一輩子都沒人愛,然後單身到老……可是她不想要沒人愛,她不想啊!
「你為什麼不吻我?為什麼?為什麼……」她淚漣漣控訴著,雙手緊揪住他胸襟。「我只是想要一點愛,難道這麼難嗎?」一張小臉淚如雨下,姿態楚楚可憐。
哭到最後,她已是埋進他胸口,溫淚將他胸前染出一片濕熱,那熱意煨進他肌膚、燙進他心,他心口驟然一震。
◎注︰引用歌詞為林志炫《單身情歌》(詞︰易家揚)
「不要哭。」郭書齊看著胸口那顆頭顱,大手再難克制,輕拍了她背心。他並不認同她的主動,卻無法漠視心中那份被她淚水莫名勾出的心疼。「我吻了你,這樣就能證明是愛嗎?我們並不認識。」
「我想知道被愛的滋味,就算只有一夜也好。」她吸吸鼻。
「只要一夜,這樣的愛不會太膚淺?」她的感情觀有待糾正。
「膚淺?」學長的苛薄話語如影隨形,她現在卻從另一名男子口中聽見不同的說法……輕聲笑了笑後,她昂起臉容。「你們男生追求的,不都這麼膚淺?」雙手突然一扯,扯掉男子腰腹上的結。
郭書齊一愣,尚未回神時,小姐已湊上前,送上紅唇。那丁香造訪他毫無防備的唇齒,在他口腔留下薄酒余香。
「你——」方回神,一出聲便又被小姐接下來的行為給震得錯愕不已。
周丹拉開睡袍的結,兩袖順著秀肩滑落,跟著整件睡袍落至腳邊,她全身一絲不掛。
女子沐浴過後的肌膚剔透無瑕,漫染著淺淺的粉色,天花板上的暈黃燈光,在她身上打出一層軟薄的鵝黃色調。
他方才被她的行為擾亂得無心思注意其它,未察覺她的改變,現在這樣專注著看她,才發現原來卸去艷妝的她,容顏竟是這樣清雅素淨,雖然那頭栗色卷發仍有些突兀,但不掩純潔的姿態。
前一刻還是朵帶刺的嬌艷玫瑰,這時卻像有著紅心的桐花,似雪如蝶,有抹能挑起黛玉惜花詩情的美。
這樣的她,美得很朦朧,透著一種不切實際。
他想用雙手捧起這樣的小花,像大葉大樹般,小心翼翼護持在左右。
……慢,他在想什麼?她醉了,而滴酒未沾的他也要跟著不清醒嗎?
意識到自己竟開始對眼前的身軀有著旖旎情思,他耳根熱辣辣,面龐也泛開潮紅。郭書齊逼迫自己撇開目光,輕咳了聲,想開口要她穿上衣物時,她已早一步傾前,雙手捧住他面龐。
「喂!你——」方啟唇,周丹已再度吻住他,純女性的細致裸膚瞬間貼上他繃得緊實的身軀,他長眸一瞠,冷冷的眼漸漸輻射出灼灼異輝。
她溫熱的舌尖在他口中舔逗,片刻,她又退出,在他唇上廝磨、輕啃,纏纏綿綿的。而女子柔美的馨息,這樣綿密纏繞,像在他心版烙下了什麼,他胸口莫名起了波動。
她察覺男子的呼息轉紊,逐漸深濃,而這樣的轉變讓她微微一笑,隨即地,那雙手緊緊攫住他的肩膀,十根手指幾要陷入他結實的肌理,她踮足,毫不退縮地索求他的溫熱氣息。
飽滿的胸脯有意無意在他胸前輕蹭,而那雙不知羞的小手在他背脊來回觸碰,最後竟是下移到他的臀,然後緩慢往前頭探去。
郭書齊一愕,大掌握住小姐不安分的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輕笑了下,眸底卻爍著淚。「知道啊,我想要被疼愛,想要被捧在手心裡疼惜著……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渴望有個人可以好好愛惜我,如果一輩子不可能,那麼一夜也好。」她忽地輕捧住他面龐,哀傷的眼神有著渴望。「我想你一定是個很好的男人,因為你竟然不占我便宜……」
他瞪著她。現在是什麼情況?她一絲不掛,他也好不到哪去,兩個初相識的陌生人就這樣裸身對話?而她一會兒放聲高歌,一會兒又如此悲傷,這般矛盾,哪一面才是真的她?
「你不占我便宜,可是、可是我想占你便宜耶。呵呵!」周丹迷蒙泛淚的眸光一轉,又回到那個醺醺然、無所謂的模樣。
這次,她不再遲疑,傾身上前。她吻住他嘴,一雙手在他胸口來回觸碰,那掌心下的溫燙體膚、那結實健碩的胸膛,她細細體會。
鼻端縈回不去的是她身上淡雅的香氣,他平靜的心湖開始像雨落般,緩緩漫開圈圈漣漪,層層堆棧。他呼息了她的呼息,這樣的親密,讓他心口抹開一道難言的柔軟,一個無聲的喟歎後,他終是啟唇,包容了她的唇舌。
他微垂面龐,更深入她芳腔,唇齒密密流連,纏綿難分;她雙手的動作略顯急躁,像是害怕他推開她似的,這樣的發現教他莫名心疼,他竟主動抓住胸前那雙微顫的手心,引領至他的頸背。
她明明害羞,仍是把握住這個機會,將大腿擠進他雙腿間,形成曖昧姿態。
攀著他肩頸,她離開他的唇,將吻落在他性感的鎖骨間,然後緩慢下移……
他向來無心這樣的艷遇,更未曾想過時下男女流行的一夜情,可他畢竟身心正常,面對眼前這番情況,男人的生理讓他很難不起反應。況且,他幾度推拒,她偏不死心,他再鎮定,也難自持體內被她挑起的那股欲思。
他的身體,對她的身體,有反應,蠢蠢欲動了。
他的心思,對她的那雙淚眼,有反應,心疼了。
他的掙扎,敵不過她的行動,下一秒,小姐用力欺上他,他一個沒留神,仰倒在身後大床,小姐柔軟的身軀覆上……
掌心底下的肌膚這樣滑嫩、這樣軟綿,他竟是撫了再撫,愛不釋手啊。
像被蠱惑似的,他的心思再無法清晰有條理,只想繼續探索小姐美麗的身體。他像頭年輕小獸,被挑起了原始的欲望。
緊張、曖昧、喘息。
在深夜的懷抱裡,他們彼此迷失在繽紛的浪漫之中。
他長指愛憐地勾住散落她面頰的發,卻覺得質感比想象中粗糙。
微有疑惑,他輕扯了扯她那頭卷發,發現藏於裡頭的黑色發絲,輕咦了聲,他撥了撥那頭栗色,在看見發網時,驟然明白她戴了假發。
不想驚擾她似的,動作極輕緩地調整好她的假發,他重新審視她。
那垂落的長睫細細密密,在白皙肌膚上投落兩扇陰影,那雙眼睜開時,又圓又亮,有時透著倔強、悲傷;有時看來泛著無辜、迷蒙。她有雙像貓的眼楮。
他知道每雙眼都藏著一個故事,他有他的故事,她當然也有她的故事,他想,她的故事,一定很不快樂。
是怎樣的環境,造就了這樣一個不快樂的靈魂?又是誰,給了她一個不正確的男女觀念?
他從不認為男人對女人的疼惜,是表現在床上,他也不以為做了愛,就能制造出纏綿悱惻的愛情。她的觀念偏差了,他卻沒能堅持到底,還跟著陷入其中,從一開始的拒絕,到後來的失控,他的轉變竟是這樣快速,現在想來,他仍是難以置信自己和一個陌生女子,做了這樣的事。
不可否認,那全是因為他對她,動了側隱之心。
那雙蒙的淚眼、那聲聲渴求他愛她的輕嚷,教他的心,不受控地發疼,他知道自己失衡了。
低低一歎,他掌心撫上她面頰……你叫什麼名字?住哪兒?家裡有些什麼人?在念書,還是工作了?會不會一覺醒來,後悔了方才那場纏綿?
突然間,他想知道這些事,這些關於她的事。
他沒想過這樣的男歡女愛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卻更意外地發現自己並不討厭,或許,因為對象是她。
郭書齊那雙長眸,深沉地注視睡夢中的女子,那專注的神態,像是要將她的臉容深深刻劃在心底似的。片刻,他低低笑了聲,眉眸好柔軟。
既已失衡,那就和她,進行到底吧。
只是下一瞬,腦海裡浮現的另一張女性容顏,卻教他沉了眉眼。
他閉眸,想了想,睜眼後,伸手撈來手機,發了一則訊息。
臨時決定要練團,今晚不回去了,你先睡。
為了身側這名陌生女子,他首次順了自己的心意,欺騙了他曾經承諾過,要好好守護的另一名女子。
隔日清晨,懷裡失溫讓他醒了過來,環視一圈房間,沒有她的身影。
他翻身下床,他赤裸的軀體和她殘留的氣味,在在說明了她真的存在過。
浴室裡沒有她的蹤影,一旁沙發上只放著他送洗回來的衣物,那意思是說,她離開了。
翻了妝台的抽屜,檢查每個角落,沒有任何只字詞組。喔,她真將他當成一夜情對象了,打算用過就丟?
分明沒有經驗,卻將初次給了他這樣一個陌生人,若非是嘗試心態,就是受了什麼刺激或委屈。他相信是後者,因為她哀求他疼愛她的可憐姿態太教人心酸而難忘。
他拿起衣褲緩緩套上,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心態。
通常男人遇上這種事,似乎都會慶幸這樣的艷遇,況且還不用負責,而對方也似乎擺明了不再聯絡,這不是最好的結果嗎?但為何,他從方才找不到那名女子開始,便陷入一種莫名的煩躁?
回去吧,家裡還有另一名女子是他承諾過會好好照護的,他不該讓大家失望。
台上那個男人實在好看。
密長睫毛下,有雙墨邃的長眸,如一汪深潭;他的嘴唇略薄,淺淺地揚著;他下顎的線條,陽剛得很有個性;若是睡著了,那兩道濃濃的眉毛會柔軟地舒展……她喜歡他的睡顏,更甚於台前的樣子。
舞台上的他,背了把電吉他,正站在麥克風後賣力唱著。他穿著一件骷髏頭圖樣的合身T恤,搭上復古磨舊的牛仔褲,很隨意的穿著,他卻能穿得很有特色,最特別的是他的瀏海,時常不乖巧地垂落他額前,翻飛。
台上的他,這樣俊帥有魅力,卻距離遙遠,不屬於誰;而她喜愛的,是那晚曾經給她一夜溫柔的他。
心思飄遠,她回想起那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