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沐薰斜靠在床頭,淚水怔怔流了下來,她寧靜地呆愣著,透明的眼神彷彿融入無邊而安靜的世界。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輕聲呢喃著,她緩緩地平躺下身體,眼底像黑夜的海水般空茫茫一片,默默地閉上眼睛,感受著一個人孤獨的在這個房間內享受著酸澀的苦楚。
這也許就是他們的結局……
風清新的吹拂。
白紗窗簾空蕩蕩的飄起來,陽光流暢的落了進來。
房間倏然明亮,靜謐的白光,顯得那麼祥和。
尹沐薰坐在床上,低著頭,纖弱的小手緊緊揪著柔軟的被單。是夢嗎?不是夢嗎?小手捂在勒痛的手腕上,痛!
原來不是夢啊!
淚水順著精緻的臉頰滑落,渾身顫抖的倒在床上,淚水順著一側默默的滑落,她忽而用手輕輕的抹了抹。
「尹小姐,你終於醒了,快來看看我們少爺吧!估計這個時候只有你才可以讓他冷靜下來。」林管家戰戰兢兢地述說著,他是尉遲拓野的管家,尹沐薰頓時覺得疑惑地皺皺柳眉。
「拓野他怎麼了?!」
「尹小姐難道你還不知道嗎,我們少爺為了救被綁架的你,胳膊被人砍傷了,估計……估計傷到了筋脈,等於殘廢了!」
恍若是個晴天霹靂,尹沐薰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美眸,迅速地下床,在林管家的代理下慌亂地衝進了尉遲拓野的病房。
從裡面傳來雜碎東西的聲音還有瘋狂的怒吼聲,讓尹沐薰簡直難以接受裡面發脾氣的居然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尉遲拓野!
當尹沐薰走進那房間的時候,一隻精緻的古董花瓶劈頭蓋臉地衝著她砸了過來,幸虧她躲得快,否則會殃及池魚,真是有夠傷腦筋的!
尉遲拓野那雙落寞的黑眸沒有了往日的自信和神彩,更多的是一種無奈,他根本無法接受右手廢掉的現實,為什麼有時候現實總是血淋淋地擺放在他的面前,深深地刺痛他的心。
不過他沒有後悔,如果一隻手可以換回尹沐薰的安全,他願意付出,但是生性驕傲的他怎麼可以容忍右手跟個擺設一樣,那麼他的賽車怎麼辦?他的事業怎麼辦?!一切都會化為泡影!
「都給我滾出去,別來煩我!我現在跟廢人有什麼區別!」尉遲拓野急躁地衝著屋子內戰戰兢兢的看護人員發著火,像只暴躁的獅子,當那雙深邃如星辰的眸子對上尹沐薰同樣慌亂的眼神時,更多的是一種逃避,他並不想讓她看到他狼狽不堪的模樣。
「你走吧,我現在誰也不想見,讓我冷靜一下好嗎?!」尉遲拓野彷彿整個人矗立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完全想與世隔離,但是又想靠近尹沐薰,那種矛盾的心理讓他狼狽地坐在沙發上。昂揚的身軀全部沒入純黑色的沙發中,好像將自己扔進了垃圾桶般自暴自棄,僅有知覺的左手煩躁地揉揉亂糟糟的頭髮,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讓人很難和意氣風發、光芒四射的天王巨星尉遲拓野聯繫到一起。
「喂,花心大蘿蔔,還記得帶我飆車的時候嗎?」尹沐薰撇撇嘴坐在他的身邊,沒有任何的壓力,只是閒適地坐在那裡,白皙的手掌握了握他毫無知覺的右手,眼神中有種堪比鑽石的情愫在閃耀。
「記得,那時候你跟個膽小鬼一樣。」尉遲拓野深吸一口氣,即使沒有感覺到她緊握自己手掌的觸覺,但是那隻手的的確確溫暖了他那顆頹廢的心。
「你知道你的右手還有什麼功能嗎?」尹沐薰故作玄虛地抿嘴笑笑,靜靜的微笑,她的面容秀美得彷彿夢境,聲音輕輕的。
「別提了,已經殘廢了……」尉遲拓野酸澀地笑笑,那笑容看在尹沐薰的眼中是那麼心痛,隱藏在眼眶中的淚水有片刻滑落的跡象,但是被她強忍住抽抽鼻子,努力地緊握了下他毫無知覺的右手。
「因為這隻手我會握住一輩子。」尹沐薰甜甜地笑道,那一刻在那句話說出口的時候讓兩人間充滿了滿滿的愛意。
「不要讓我覺得你是在同情我……」尉遲拓野用左手撥開尹沐薰的手掌,但是倔強如她又怎麼肯鬆手呢?!
「如果你認為我在同情你的話,那我真的看錯你了,難道我們之間僅僅只有這樣嗎?!」尹沐薰圓瞪著水漾的美眸,奪眶而出的淚水快要決堤,她真的好心痛,如果知道他為了自己這樣,她真的會拋棄一切彌補他。
因為……心裡那個隱秘的空間裡藏著的小小的身影根本不可能了,她不想再辜負另一個癡情的好男人了!
「不是這樣的……我不想……拖累你。」尉遲拓野剛想繼續說下去,薄唇早已經被尹沐薰緘口封住了,他能夠感覺到那吻中帶著一種濃濃的愛意,並不是憐憫或同情。
他們居然接吻了!和尉遲拓野接吻了!
突地感覺心臟悶悶的感覺又席捲而來。
心,在不斷下沉著。
但,她這是怎麼了?
暫且忽略掉那憋悶的感覺,她努力地擠出一絲微笑,「喂,拓野,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她清清嗓子,學著那時候他霸道的口氣。
「你不是尹沐薰嗎?!」尉遲拓野對著眼前表情百變的小女人完全沒轍,這又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呢?!
「對啊,你可要牢牢記住啊,因為……」尹沐薰摩挲著下巴,故作玄虛地賣著關子,然後賊賊地笑道:「因為這很有可能是你未來老婆的名字!」
尉遲拓野呆愣了片刻,恍然大悟地勾勾唇角,用左手捏了捏她水嫩到透明的臉頰,這個小女妖總是那麼讓他招架不住。
「是喲,我可是要娶你的喲,最起碼我以後要做到帶著老婆兜風,你說是不是?!」
「當然咯,我可不希望看到的是你現在這個摸樣,最起碼為了我振作起來好不好?!」濕亮的睫毛輕輕顫動,尹沐薰逕自望向他,目光輕輕的,柔和得彷彿渺渺月光。
虛掩著的門口矗立著一道頎長的身影,因為他等於完全淹沒在黑暗中一般,根本不容易被察覺。
歐耀崴默默站立,淡淡的晶瑩靜靜在眼珠裡旋轉,漆黑的樓道燈光將他的眼睛映得璀璨,深邃的眼眸靜靜地彷彿蒙著一層薄紗,漆黑暗淡。他現在的境遇像不像小美人魚一樣呢,王子和公主圓滿在一起,他至少也為這高興。
腹部的傷口抽痛了一下,似乎在向他抗議著不公平。歐耀崴蒼白如紙的俊顏上抹上一絲滿足的欣慰,至少只要有人守護在她身邊就好,至少她並不孤獨。
他可以毫不猶豫地將她推離自己的生活了,長長地舒口氣,他緩緩地將門關上了,那雙溫柔到寵溺的眼眸最後看了一眼那令人怦然心動魂牽夢縈的倩影,慢慢地轉身。
長長的走廊。
他的眼睛是空茫的漆黑,面容雪白雪白,恍若他忽然失明了,什麼都看不見,然而卻一步一步走向始終站立在那裡的人影。輕輕的腳步在寂靜的走廊裡有種空洞洞的回音,就像他空洞洞的眼睛。
鳳鏡夜無奈地攤攤手,這對讓人揪心的情侶竟然以這種結局收場。他始終固執地不告訴尹沐薰他堅持了長達三個小時的槍傷,差點因為大出血休克就死掉了。
因為他知道那個笨女人肯定會同情他,那時候他們又會牽扯不清的!
「我扶著你走吧,我們家的醫院還很多,我們可以馬上轉院到那邊去。」鳳鏡夜剛伸出來的手就那樣被忽略到半空中,歐耀崴像是忽略空氣般徑直向前走著。
這樣的他,沒有了愛情的歐耀崴,就像個沒有靈魂的空殼,一直在用自己唯一的方式捍衛著那份根本得不到的愛情。
兄妹的關係讓他不得不將最心愛的女人推開,隨時可能面臨的危險讓他根本不可能完全保護生命中最珍惜的女人!
尹沐薰安頓好尉遲拓野,便匆忙地離開病房,她焦急地搜尋著歐耀崴的身影,昨晚上看著他的傷勢好像很嚴重,肯定是那個刀疤男傷害了他,受了那麼重的毆打肯定很痛,為什麼始終一聲不吭呢?!
淚水有些難以自持地彪出了眼眶,她每路過一個地方就詢問著護士,可是都是搖頭回應著她,他就像一抹空氣在清晨的時候消散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沐薰,你再找他嗎?!」鳳鏡夜被氣喘吁吁地尹沐薰緊揪住手腕,睿智的眼睛此時也掩埋在那金絲眼鏡下,他真的無可奉告,因為答應了歐耀崴,不能透露他任何行蹤。
「鏡夜,他在哪裡,現在好不好?我想見見他好不好?求求你。」尹沐薰有些心神不寧地搖晃著他的手腕,似乎使出了全部的力氣。
「他剛剛出院了,只是些輕微的皮肉傷,他說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讓你好好照顧尉遲拓野。」鳳鏡夜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淡然地陳述著,這些推脫之詞根本不是他想說出來的。
如被雷亟,莫名的很多片段從腦海裡閃過。
冰冷的指間,落寂的背影……
她掩住口,掩住快要跳躍而出的心臟。
難以置信。他離開了?!沒有和他說一聲?!
「哦,原來是這樣,那我知道了。」尹沐薰這才鬆開鉗制住鳳鏡夜手腕的手,一步步地離開住院部,神情落寞地幾乎要撞到迎面走來的護士。
她被無情地推開了,真的被推開了。原因很簡單,他們只能是兄妹,而她要負責任的男人此時是那個病房中鬱鬱寡歡的尉遲拓野,從此他們不會再有交集。
這樣也好,遲早是要在他們之間做個了斷的。好在她沒有原來的記憶,否則她會捨不得的。
「真的有些捨不得他呢!」孩子氣的皺皺瓊鼻,尹沐薰呢喃了一聲,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鳳鏡夜這才看看自己的手腕,淤青了一大片,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會讓這麼柔弱的女子力道那麼大卻沒有發覺?!
就這樣過了大概一個禮拜,當尹沐薰走進病房的時候,尉遲拓野正在練習用右手從盤子裡面夾豆子,看著他滿頭大汗的模樣,尹沐薰放下手中煲的雞湯,坐在他的身邊,靜靜地凝視著他。
有那麼一瞬間覺得他真的很小孩子氣,面部表情極其豐富,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撇嘴,就好像小孩子和眼前的小豆子較上了勁。
「又在練習啊!不嫌累嗎?!」尹沐薰拿著手帕將他額角的汗漬擦乾淨,故作生氣地悶聲道。
「當然不累啦,這是為了以後老婆著想麼。」尉遲拓野突然衝著尹沐薰白裡透紅的臉頰輕啄了一口,像個偷腥成功的狐狸般繼續著眼於眼前的『事業』。
「好啦啦,現在幫你繼續針灸,好在我在鏡夜那裡學習過來的,現在看看你,有點知覺了就在這裡逞能。」尹沐薰將手中的針包打開,將尉遲拓野的胳膊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小心翼翼地拿著毫針刺著重點穴位。
「有沒有酸脹的感覺?」尹沐薰抬起那明媚的眸子一本正經地詢問著笑得痞痞的尉遲拓野,羽毛般的眼睫毛微眨著,天真的表情像個可愛的小白兔。
「我有甜甜的感覺,尹大夫,你是不是給我下迷藥了。」尉遲拓野忽地用右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像個撒嬌的毛小子,將頭埋在她馨香的脖頸間笑容中漾著幸福。
「拿開你的狼爪,這是針灸治療時間,早知道你這麼不聽話,就把你的左手給你打斷,看你還毛手毛腳不。」尹沐薰佯裝生氣地拍掉不正經的手,那隻手居然不規矩地往上探。
「老婆遵命!」尉遲拓野喜滋滋地抿抿嘴,享受著她端過來的雞湯。
「我看這個樣子,大概不出半個月應該就可以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了。因為毫針都是拿特殊的草藥浸泡過的,療效比一般的針灸好多了。」尹沐薰收起針包欣慰地笑著,忽地感覺心裡空蕩蕩的,好像很久沒有看到歐耀崴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樣了。
他並沒有回家,因為歐爸爸和歐媽媽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只是知道他定期給家裡報平安。
努力揮掉歐耀崴那雙哀怨的雙眸,有時候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至少他們相愛過就值得了。
「你有沒有見過他?」尉遲拓野小心翼翼地詢問著稍稍走神的尹沐薰,感覺胸口一種不安感在肆意蔓延,好像幸福來臨的太快了,他有種想要伸手拚命抓住的感覺,可是怕到手中成為飛絮飄走。
「你說誰呢?」尹沐薰這才回過神來,眼神對上尉遲拓野異樣的眼神。
「你知道我在說誰,我想他應該傷的也不輕。」尉遲拓野淡淡道。
「我和他都是過去式了,不要再過問了好不好?現在我只想著你一個人。」尹沐薰誠摯的眼神讓尉遲拓野想要繼續脫口而出的話哽在喉嚨中,那眼神讓他有種恍惚的感覺。
突然感覺窄腰被她環繞住,那顆小腦袋在他的胸口蹭著,似乎可以感覺到她平靜的神情。
尹沐薰默默地閉上雙眼,她說了今天第一個謊言,只不過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被自己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