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競逐,百草蓊茸,芳香逸滿園林,群蝶飛舞。
晨曦,風旖旎拂窗,碎花簾子翻飛,一股摻雜著百花精華的香味,飄進並坐落滿屋。
床上,女人抱著嬰兒,一臉知足與幸福洋溢。
「海塵,你說我們的女兒叫什麼?」女人開口道
床邊的男人輕撫著她的髮絲,其樂融融「現在正是百花爭妍,奼紫嫣紅的季節…嘿,就叫若嫣」
於海塵接過嬰兒,小心翼翼抱在懷裡,為人父的喜悅盡顯「嫣兒,快叫爹爹啊…」
於夫人掩嘴偷笑「嫣兒才剛出生,最快也要十個月才會說話」
「哈哈,到時爹爹就教你武藝」於海塵倒是樂不亦乎
於夫人看著這溫馨的畫面,心想一切都值得了。
他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如今組了家庭,有了孩子,她只願若嫣能健康無憂地成長…
畫面瞬轉,於海塵夫婦看到,遠處的白花叢中,暈開一地鮮艷的紅色。
天陽抱緊若嫣,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他無法接受,臉上儘是痛苦與悲傷
「天陽…」若嫣疲倦地眨眼,囁動著唇,微笑地說
「我欠你的…一劍…終於還你了……」
「不…我不要…我不要你還我,我只想你活著,好好活在我身邊…」天陽心痛地搖頭,為什麼上天那樣殘忍,他不想以這種方式結束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
若嫣眼角,落淚兩行,但依然是笑著的「天陽…今世得已相遇,於我,足矣…」
天陽握住她的手,悲傷淋漓「我也是…我也是…」
這一刻,天陽悔不當初。
若是那年,他沒有撿到若嫣的玉珮,又或者在若嫣尋回玉珮的時候就還給她。
那麼她的命運豈是後來的不堪,原來始作俑者竟是自己,是自己害了她…
看著鮮血漸漸暈開,雲崖不知幾時跪在了地上,一直處於極度的愕然中
他伸出手「嫣兒…嫣兒…我…居然殺了你?我…我都幹了些什麼?」
雲崖霎時像瘋子一樣,一會狂笑一會悲愴地淚語
他跪著來到天陽和若嫣身邊,抓緊她的手「嫣兒,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我…」
雲崖轉向天陽「殺了我,天陽…我居然殺了我最愛的女子…哈哈…我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足以贖罪…」
若嫣欣然一笑,微笑的臉上始終淚流不止「雲大哥…你清醒…太好了…天陽…不要殺雲大哥…不怪他…」
雲崖從天陽懷裡接過若嫣「嫣兒,你若死了,我生有何意?你忘了嗎?此生天涯海角永相隨」
若嫣搖搖頭,神色痛苦萬分「不…不可以…你要,好好活著……」
「今世我讓你遍體鱗傷,我願來世被你傷得體無完膚,並生生世世償還」雲崖冷靜地說
若嫣淚水潸然,眼前逐漸變得灰暗,她放心不下這個世界的好多人
可是真的累了,再也無力支撐
「嫣兒…」「姐姐…」於海塵夫婦和若雪都跪倒在地上,顫抖著,不論怎樣,雲崖都不肯放開她
「姑姑,姑丈…對不起…若雪…對不起…我不能把嫣兒還給你們…我們生死相隨…」
於夫人不停捶打著他「你還我嫣兒,你害死我的女兒…」
於海塵抱住她,痛心疾首地安撫她
若雪淚流滿面「姐姐…姐姐…」
若嫣別開頭,用微弱的聲音說「爹娘…嫣兒不孝…若雪…代我盡孝…對不起…原諒我的自私…」
他們拚命地搖頭,都泣不成聲
天完全亮了,朝陽灑遍四野,一陣風,無情捲起地上的紅色花瓣,蹁躚於半空,並越飛越遠。
花瓣落在了天涯彼岸,在風的漩渦中來迴旋轉著。
雲崖低下臉,一絲暖意縈纏她的唇畔,而她卻永遠地沉睡,到另一個世界,也許那裡沒有塵世喧囂與醜陋。
雲崖的淚亦滑落她的唇邊,再感覺不到她的氣息。
天陽呆滯無語,眼裡只有滿地鮮紅和她冰冷的笑靨「若嫣……」
她走了,像一隻蝴蝶,走了不再飛回…
「姐姐…不…不要…」若雪無法接受,她們才剛剛相認啊,為何蒼天如此作弄人?
回憶如剪影,一幕幕在眼前重演。
從她們最初的相遇,分別,再重逢,一切仍歷歷在目,轉眼卻天人永隔。
任凝悠黯然神傷,第一次看到若嫣,她才十歲,一個聰明安靜的孩子。
當時若嫣是以南宮燁的身份被南宮庭送到忘憂谷,其實任凝悠早看出她是女兒身,不過一直沒有拆穿罷了。
南宮庭有意將她培養為冷酷無情,然而有些東西是與生俱來的。
任凝悠知道她生性善良,也正因此自小受了不少折磨與痛苦。
冷風吹過,不禁令人打了個寒顫,任凝悠一抹淚痕,歎息著「你總算解脫了…」話畢,她轉身,踉蹌而搖晃地走了,離開這事非之地
記憶猶新,那年山崖上開滿白色桔梗花,一個穿著白衣裳的少年,翩翩舞劍…
軒浪苦笑著,一種不知名的情愫在心裡作祟
從小,他最討厭的人便是南宮燁。
不為其它,只因南宮庭一直看重他,逸浪最疼他,軒痕格外照顧他,伊汐特別喜歡纏著他,無論做什麼自己都比不上他…
後來知道這個所謂的「他」原來是於若嫣,便更受打擊。
軒痕死了,曾幾次想殺她洩恨。
如今,她死了,心裡卻沒有半分欣喜,反而沉重。
一切想來真夠滑稽,軒浪笑得很沒心沒肺…
白花瓣,紅花瓣,清風千里傳送,雲煙裊裊,淚雨泫然。
誰染紅塵,塗一紙韶華;
誰拈芬芳,殘一季蕭敗;
誰與攜手,赴天涯?花開花落終有時,聚散本相依。
人生匆匆數十載,人如浮萍,何是歸處?何以安生?
「嫣兒,我帶你離開這裡,我們去一個沒有人找到的地方。一個美麗,沒有紛爭的世界,只有我和你…」
雲崖抱著若嫣,緩步行走在花海上
大家只是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卻不加以阻止。
直至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小,越小越模糊,最後完全消失…
天陽眼神渙散,思緒極其紊亂,心裡的痛不亞於雲崖,畢竟若嫣是為自己而死的。
想罷,他悲愴無言,是命運的捉弄,亦是因果循環。
一劍之緣,由一劍結束…
等大家回過神時,竟看到西門楓挾持了若雪。
他一直在看熱鬧,更多是享受別人的痛苦。
但令他詫異的是雲崖的操心蠱居然解了。莫非,解藥就是心愛的人的生命?
「若雪…」於夫人剛遇喪女之痛,這會若雪又被西門楓捉住,一時激動便昏了過去
「於落煙在哪裡?」西門楓在她耳邊質問道
若雪的眼神落在天陽身上,他立在原地,一直望著若嫣消失的盡頭
若雪倍覺沉重,心想:姐姐你怎能就這樣離開?留我一人如何面對?
「說…」西門楓對她不理會更顯惱怒
若雪方才恍過神來,而天陽也意識到還有一個最大的危機沒有解決
「西門楓,有種我們單打獨鬥」天陽抑制內心的悲痛,重握烈陽劍
「我最後說一次,於落煙在哪?」西門楓將短劍懸在若雪頸邊
「西門楓,這輩子,你別想知道…」若雪冷若冰霜,落煙劍滑落到手心
她輕輕一閃,便躲開西門楓的束縛,瞬間來到天陽身邊,與其並肩
眾人看傻眼了,一宿功夫,若雪居然成了高手?
西門楓大吃一驚「你…」細想,一夜之間變成高手的可能只有於落煙把內力傳給若雪,儘管如此,也不可能立刻融匯貫通
西門楓隨之露出笑意,天陽受了傷,若雪又是半斤八兩,再沒有人能阻止他了「讓你們見識什麼是真正的地獄」
她的衣袖中滑落一柄劍,帶著嚴寒劍氣
「那劍…」天陽記得寒冰劍碎了,然而那柄劍,無不滲透著與其相同的劍氣
「哈哈…看出來吧?我告訴你們,這才是真正的寒冰劍。雲崖那柄,不過是取寒冰劍身的小部分,經過鑄劍師模仿出來的贗品罷了」西門楓笑道,這些人終究活在自己的設計中,就像扯線玩偶,任人擺佈。
話音剛落,西門楓輕輕揮動寒冰劍,其威力的強大連同白花下的冰層都震碎。
一卷寒煙,猶如巨獸猛撲,所穿過之處都濺起白茫茫一片。
正當西門楓狂笑勝負已分之際,只見白霧中閃過兩道旋轉相交的光,衝破這股寒氣,再直向西門楓洶湧而來。
他立即以劍身抵擋,身體卻不斷後退。
緊接著,天陽與若雪雙劍合璧,兩股劍流相融,正對西門楓。
千鈞一髮,西門楓將寒冰劍射向天陽,劍急速穿梭,直達天陽心臟。
若雪聞狀,一掌推開了天陽,原本集結的氣流亦瞬間瓦解。
一時間,天陽攜烈陽劍倒向側邊,這股衝擊傷到了他,若雪覺得這樣總比被寒冰所傷好。
而寒冰劍仍急速穿行,遠遠射向前方,不知落在哪個地方。
西門楓失去了他的武器,他卻躍向若雪的方向。
若雪微愣,莫非他還另有計謀?
不管他再耍什麼花招,這一劍便定勝負
若雪毫不退縮,只見西門楓迎面而上,抱住若雪。自然,落煙劍一劍穿心。
「為什麼?」若雪驚愕,不解地盯著西門楓,他完全可以躲開再攻擊的…
西門楓撫著她的臉「即便是死,我也寧願死在雪兒手中…」他微笑著,神情糾結,讓人看不清
若雪仍在詫異中,西門楓吻住她的唇,隨後笑著說「永別了…雪兒…」
他一把推開若雪,落煙劍離身,鮮血濺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