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內。
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中醫及他的弟子冬瓜,正在灑水打掃大堂裡的衛生,他們驀見凌南天拄著枴杖進來,便雙雙愕然地盯著凌南天手中的枴杖,然後又抬頭望著凌南天。
「老先生,我是來看病的,我得的是心病。請問老先生,心病,也可以治嗎?」凌南天順著他們的眼光,也目光下移,聚焦在自己的枴杖上,然後又含笑地抬頭問老中醫。
「敢問先生得的是什麼心病?如果是相思病,那就最好治了。如果是其他的心病,老朽不一定能治!」老中醫眼睛一亮,微笑地問凌南天。
「想家!請問老先生,想家可算相思病否?」凌南天回答一句,怔怔地打量老中醫。
上次,他裝病來過這裡,可沒打量過老中醫。
那時,他忙於戲弄郭妙妙,心中只有美人。
這次,他細細打量老中醫,感覺老中醫很像自己很熟悉的一個人。可是,老中醫像誰呢?凌南天又一時想不起來。
「哈哈,想家也算是相思病的一種。先生,請進內堂把脈。」老中醫一笑,便相請凌南天進內室去坐。
「同志,你從哪裡來?我好像前幾天見過你似的。」老中醫一進內室,便雙手緊緊地握住凌南天的手,激動地搖了起來。
他也感覺好像見過凌南天似的。
只是上次,凌南天衣衫襤褸,蓬頭垢面,但沒有易容。
原來,剛才凌南天與老中醫的對話,便是接頭暗號,是凌南天走下嶗山前,韓丹傳授給凌南天的:拄枴杖、想家的相思病。
想家:即是想念組織。
「嶗山。我叫凌南天,是韓丹韓書記派我來的。林興華同志,沒想到你是自己人呀?哎呀,太好了!同時,也說明我的直覺是對的。哦,前幾天,我與膠東早報社的郭妙妙郭主編來過這裡,當時,我就感覺林主任是一位很特別的人,不似一個老中醫那麼簡單。還有,憑我的直覺,你肯定易容了,你的實際年齡及相貌肯定比現在這身打扮要年輕。你應該在四十五歲左右吧?」凌南天激動地也握著老中醫的手直搖,坦率地說起自己幾天前還到過這裡來的事情。
這是他首次從事地下接頭工作,真是很激動。
他還感覺到這個老中醫特別親切,便也直率地說出了自己的直覺。因為他閱女無數,在察顏觀色方面是很準的。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凌南天?你是古城人?凌雄第三子?你母親叫林依依?是你殺了馬彪?孩子,你入城來,太冒險了,這滿城貼的都是關你的通緝令啊!」老中醫心頭大震,驀然鬆開凌南天的手,眼含淚花,顫聲反問。
「嗯!你這麼熟悉我?林主任,聽你口音,好像你是濟南人?哎呀,有組織真好,有人關心啊。」凌南天一怔,沒想到林興華這麼熟悉自己,愕然反問,若有所思。
原來,這個林興華便是膠東地委青島地下交通站的負責人。
「嗯!我,確實是濟南人氏……」林興華倏然落淚,顫聲回話,肯定了凌南天的猜測,眼神又掠過幾絲慌亂。
「唉,我家巨變,家父不幸慘遭奸人馬彪所害,我後投國軍不成,前來青島復仇,遇上韓丹同志,在她的幫助上,我和我娘、我大哥凌霸天都走上了革命道路。殺了馬彪,我逃出城外,現在嶗山組織了一支游擊隊。韓書記任游擊隊指導員兼支部書記,她派我來,是想讓我瞭解一下城中的地下組織蒙受損失情況,還有整個膠東地區因為入城來救人而損失了多少革命同志?地委有什麼指示?整個齊魯大地到底有多少支游擊隊?我們和想其他游擊隊聯合起來,把革命武裝做強做大,向井岡山的會師學習嘛。還有,因為找不到老錢,韓書記才派我向你直接匯報嶗山游擊隊的建制及各級負責人的情況,麻煩你請示上級,我們下一步如何開展武裝革命鬥爭活動?」凌南天見狀,便不再問林興華的個人背景,而把自己下山回城的情況告訴了林興華。
「唉,進城來救人的,是膠東地委下屬的赤衛大隊,一共也是200多人,入城來救人,結果,赤衛大隊入城後,被捕的同志已經犧牲了,唉,慘死了100多名隊員。此事,你要承擔一定的責任,韓丹支持你殺馬彪,也要承擔一定的責任,錢師承急於去教會醫院救人,更要承擔一定的責任。因為,是你們的衝動,迫使反動派急於處死了我們在獄中的200名同志,也因此導致赤衛大隊入城救人中了敵人的埋伏。你們……」林興華轉過身來,嚴厲斥責凌南天,說著說著,悲淚滑流,泣不成聲,哽咽難言。
「獄中200名同志的慘死,包括後來入城救人的赤衛大隊人員的慘死,責任與我、與韓丹皆無關。要承擔責任的,只有錢師承同志。因為韓丹在我逃離出城之前,已派人告知錢師承,不能去救人,也通知錢師承,務必通知我們的地下組織向膠東地委匯報,不能派赤衛隊來救人,因為我與韓書記都分析了這是一場陰謀。只要暫時不派人來救人,敵人的陰謀就無法實現。只要暫時不派人來救人,敵人就只能在觀望,在等待。可是,錢師承同志偏偏不聽,是他入教會醫院救人,才剌激了反動派屠殺獄中的200多英烈。至於我殺馬彪,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凌南天聞言,不由勃然大怒,憤然反駁。
「啪!凌南天同志,你既為一個革命者,你就不能為報一己私仇而損害革命利益。你要好好深刻反省。有了錯誤,你還不檢討?你怎麼能算是一個革命者?」林興華聞言,憤怒地一拍床榻,怒斥凌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