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無論何事,都要說出來。我,凌南天,哭的次數太多了,流的淚水太多了,這一次,我不會哭了,無論何事,多麼慘烈,我都不哭了——」凌南天心頭的不祥之感得到了應驗,但卻強忍著淚水,扶起猴子,顫聲相問。
正如他自己所言,他最近幾個月來,經歷傷痛的事情太多了,所流的淚水也太多了,哭了不知多少次了。
他的淚腺都麻木了。
他的心也幾乎麻木了。
但是,他說是這麼說,淚水還是滑流下來了。
悲痛難忍啊!
「卑職上次划舟靠岸,便聽到了濟寧的轟轟隆隆的炮火聲,但是,卑職不顧危險,仍然邁向濟寧,路上向難民打聽情況,也向一些兵痞打探情況。不知為何,凌向天忽然投靠了國軍,趁石友三兵圍濟寧之時,忽然率部南下,重創石友三部,劉葉英也接到了密碼電報,打開城門相迎,豈料凌向天自恃兵多將廣,忽然下令輯捕雲兒姑娘及眾兄弟,並嚴令要將雲兒姑娘等人格殺勿論。好在,洪團長反應很快,率部拚死一擊,護送雲兒姑娘他們逃出城外,但因凌向天大軍緊追不放,城外還有馬彪、胡三迪、甘如龍的伏兵——嗚嗚嗚嗚——馬彪率騎兵伏擊,長馬刀之下,哪有完屍?隨後,凌向天命人打掃戰場,詳細清點雲兒姑娘所部人馬,可是戰死者皆是血肉模糊,又如何能辨?凌向天便公告天下,稱潛藏於國軍內部的叛賊全被殲滅!嗚嗚嗚——他們隨後又殺向騰州,好在賀團長聞風而逃,下落不明——」猴子卻又是雙腿一軟,跪倒於凌南天跟前,嚎啕大哭。
他泣不成聲地講述馮雲、鐵牛、洪武、狗娃、巫志海、賀喜等人戰死及生死不明之經過,自己也是悲痛欲絕。
那些都是幾個月來,一起浴血烽火的生死兄弟啊,可以說不是親兄弟,但是,勝似同胞所生。
烽火連天的日子,他們生死相依,生死與共。
感情何其深厚!
「嗚嗚嗚嗚——雲兒——雲兒——」
聞者動容,凌南天、路洋、林依依、小雅四人皆是悲愴而泣,淚如雨下,各自雙腿發軟,眼冒金星,眼前發黑,不由自主地跪倒於湖岸邊。
儘管凌南天說過不會哭的,不會掉淚的,可是,他還是嚎啕大哭,痛心疾首,全身發顫,落淚如雨。
太心疼了,戰死的不僅僅是馮雲,還有一幫兄弟啊!
更有他好不容易收攬的1600多降兵啊!
這種痛,不是一般的疼,而是揪心裂肺般的疼,猶如潮水一般,包圍了他全身,慢慢地將他淹沒。
「雲兒——咚——」凌南天又悲涼地呼喚一聲,眼前一黑,便側倒於地,暈厥過去了。
「三少爺,路大哥,四夫人,小雅,爾等千萬別有事情啊,咱們還要報雲兒姑娘慘死之仇呀!還得殺馬彪、殺凌向天,以祭典眾兄弟在天之靈啊!」猴子見狀,又慌神了,趕緊抹淚,扶起凌南天。
「兒子——三少爺——三少爺——」林依依泣聲呼喚凌南天,路洋泣血呼喚凌南天,小雅悲痛呼喚凌南天。
路洋遭此沉痛打擊,牽動內傷,咯血了。雖然,他不是新凌家軍的主帥,可他也是這支新凌家軍的重要成員,重要領導者之一,這支新軍,也有他融入的心血,況且還有他原來衛隊的七十名兄弟。
七十名兄弟,曾與路洋相伴數年,朝夕相處,共同忠誠地警衛林依依的安全。忽然間,這七十名兄弟在人世間消失了,路洋如何不心痛?
只是眾人都沉浸於悲痛悲憤之中, 無人留意他嘴角邊的血。
「他娘的,這幫人都是騙子,說什麼會有一幫兄弟來接他們,現在倒好,人沒來,猴子倒是來了一隻。唉,算老夫倒霉,老夫不去青島算了。娘的,得趕緊回家關門,別再讓這幫鳥人白吃老夫的蕃薯飯了。」韓長壽自然聽到了猴子的血淚哭訴,雖然不是很明白怎麼回事,但見凌南天暈倒了,路洋咯血了,林依依與小雅哭天抹淚的,便獨自尋思一番,悄然溜走了。
「哎呀,不好。丹丹的相片還在那賊小子身上——唉,算了,不要了,免得呆會那小子醒來,又拖累老夫一家,唉!」韓長壽走了幾步,驀然想起愛女韓丹的相片還在凌南天手裡,又氣得直跺腳,可是略一沉思,還是沒有回頭,逕自回家去了。
路洋抹抹嘴角,強忍著心頭無限的傷痛,急捏凌南天的人中,將他捏醒過來。
「劉葉英呢?劉葉英幹嘛不阻攔?為什麼?為什麼?」凌南天一疼而醒,泣聲吼叫,質問猴子,似乎猴子就是當事人一般。
「凌向天不知為何,竟然敢把劉葉英拘留了,並公開公佈劉葉英的罪名是私通赤匪,後來,聽說劉義將軍獲知消息後勃然大怒,聲稱要率部討伐凌向天,委員長怕國軍內耗,便命凌向天放人,這才逼使凌向天釋放劉葉英。劉葉英無權無勢,又自愧沒有保護好雲兒姑娘及一幫兄弟,悄然離開了濟寧,不知去向。緣於戰火烽煙,我一時無法再回微山湖,只能潛藏濟寧城內,整天東躲西藏,膽戰心驚地小心翼翼地偷竊為生。最近,原持觀望態度的東北軍通電擁蔣,張少帥親率東北軍入關佔領平、津等北方數省市,閻、馮通電下野,所屬軍隊皆被東北軍、國民政府改編,其中石友三率部投到了東北軍中——現在,韓復矩仍任山東主席,凌向天出任山東副主席兼濟南市長並兼警備司令員、胡三迪出任濟南警察局長,馬彪出任青島市長兼青島轄區警備司令員,甘如龍出任青島警察局局長,游言豐、游言志兄弟出任副局長——哦,還有凌霸天已因劉葉英的舉報,而被委員長革除軍職,去向不明——」猴子止住哭聲,抹拭淚水,將詳情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