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凌南天滿臉淚水,雙目瞪得又大又圓。
他憂鬱的目光中,飽含著憤怒,也透著憂傷。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他那美不勝收、芳心善良、一直向佛的娘親嘴裡說出來的。
啊?這算什麼?玩笑?
為了安慰我,好讓我早點娶媳婦?
抑或是母親真的偷漢子?
如果母親偷漢子是真的,那我凌南天就太悲哀了!
這是娘親帶給我凌南天的恥辱!
這樣不知恥的娘親,我寧願不要。
父親凌雄不好嗎?
他不帥?沒權?沒錢?不愛你?
幹嘛要讓別的男人與你苟合來生我?
凌南天的心非常的震撼,驚駭無比。
霎時間,他渾身顫動,如遭五雷轟頂一般。
他的腦袋嗡嗡作響。
「嗚嗚嗚嗚……」林依依剎那間也是淚流滿面,她自己的話,也觸動了她心底二十年來的疼。
那份疼如潮水一般,瞬間淹沒了她的心,如巨浪撞礁一般,狠狠地撞擊著她的心頭。
她驀然失聲而泣,哽咽難言。
「娘……娘……娘,別哭,你說吧,孩兒能承負任何苦難,任何痛苦……不管結局如何……」凌南天一看把母親惹哭了,咬咬牙,急忙用衣袖為母親拭淚,便攬林依依於懷,顫聲勸慰。
他都二十歲了,母親才首次告訴他:凌雄竟非他的親爹。
凌南天心裡一下子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
一直以來,凌雄不僅帶給他榮華富貴,還送他出國留學,而且一直都很疼他。
每次他惹是生非,凌雄都沒責備過他,且經常領著他去上門給某些官員、大財主賠禮道歉。
以凌雄昔日的輝煌,能做到這一點,為了他,不時忍辱負重,可見凌雄上多麼疼愛凌南天啊!
忽然間,林依依告訴凌南天:他另有親爹!
這個事實,凌南天如何一下子接受得了?
不過,他接受不了歸接受不了。
親娘痛哭,他還是要盡做兒子的孝心,趕緊擦乾淚水,勸慰娘親。
「天兒,不是娘有意瞞著你,也不是娘偷漢子生下你。實在是,娘有難言之隱,娘親瞞你二十年,情非得已呀。試想,這種事情,讓凌雄知道了,他會放過咱娘兒倆嗎?他還會疼你嗎?他還會給你榮華富貴嗎?他還會送你出國留學嗎?你能有今天的輝煌嗎?」林依依痛哭一陣,抹抹淚水,轉過身,抬起頭來。
她淚眼朦朧地望著凌南天,解釋她心頭的苦衷,又反問凌南天幾句。
「娘……那……又是為何?是那個男人強迫你……」凌南天聞言,更是詫異,又感覺很難為情。
但是,他也結結巴巴地啟齒問林依依。
因為他的心中也有點好奇。
「不!他是娘的前夫,又豈會強迫於我?娘與他,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就像你與馮雲一樣。只是娘親命苦,唉……二十年前……」林依依也不再難為情了,事到如今,想想凌雄亦已死,凌家實際上已散,唯自己娘兒倆,還有什麼事情不能說的?
於是,她咬咬銀牙,緩緩地向凌南天講述了二十年前的一段很心酸很痛苦的往事……
山東濟南西南部的大峰山,景色宜人,漫山滴翠。
大峰山下,住著林家村。
林依依就是出生於林家村族長林長青的家裡。
她的母親戴玉芳,也是一位國色天香的美人。
林長青雖然是族長,但從不欺負族人,反而領著一村男女老少,以種茶販茶為生。
他只娶妻子戴玉芳一人,沒有納妾,夫妻恩愛。
林長青生下林德德與林依依之後,視一雙兒女為掌上明珠,待林氏兄姐稍稍長大,他便送一雙兒女上私塾。
私塾裡有位小才子林伯仲,出身貧寒,但是,他長相標緻,聰明伶俐,學業很好,心地也很善良,常常助人為樂。
林依依很佩服他,尤其是羨慕他吟風弄月時的風采。
小時候,她是佩服他,常常與他在一起玩。
漸漸地,兩人長大了,她也就愛上了林伯仲。
那時候,辛亥革命已爆發多年,社會卻是動盪不安。
林伯仲當然也無秀才、舉人可考了。
他長大之後,便也中斷了學業,隨林家村的人,一起上山種茶,下山販茶。
林長青夫婦知道愛女的心思,也不嫌林伯仲貧寒,便納林伯仲為上門婿。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林依依的哥哥林德德偷偷地跑去從軍了,聽說是參加了革命,之後便沒了音訊。
林德德是生是死,至今無人知曉。
林長青也想在自己百年之後,有個好女婿來為自己披麻戴孝,每年的清明節,也有個男子陪著林依依來給自己上墳。
新婚夫婦,自然恩愛。
一日,兩人上山茶。
大峰山的名泉幽谷,潺潺流水,在林依依與林伯仲牽手的腳下,一一而過。
兩人邊採茶,邊嘻嘻哈哈,快樂無比。
黃昏日落,紅霞似火。
林氏夫婦各提一籃茶葉,隨鄉民們一起下山。
「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
可當他們走至山腳的時候,忽然由西南方向傳來一陣驚心的馬蹄聲,似乎不止一匹馬。
「不好了,馬賊來了……快跑呀!」有經驗的鄉民,一聽便知咋回事,紛紛呼喊,紛紛快跑,東跑西散。
「別亂跑,上山,快上山!唯有上山,才能避難!」林伯仲很聰明,趕緊指揮鄉民上山,他還把林依依推了推。
「啊呀……」便在他推開林依依的時候,那幫馬賊疾衝而至,為首之人一刀揮下, 林伯仲慘叫一聲,脖子被抹了一刀,側倒於山邊的草叢中。
鮮血登時染紅了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