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剛落,栗美人的巴掌也應聲而落,聲音恨不得吃了樂瑤:「大膽狗奴才,你是個什麼東西,不但敢罵我,還拿眼睛瞪著我,來人哪,將這個不知尊卑的狗奴才拖下去,剜去雙眼,割去舌頭!」
樂瑤一聽,嚇得身子一瑟縮,下意識地靠向後面的王娡,衣襟有些輕微地與王娡的衣襟相觸碰,漾了幾下。
王娡將樂瑤擋在身後,上前一步說道:「栗妙人何必如此大題小作,樂瑤只是見我受了冤枉,一時情急才脫口而出的,哪至到要受如此重刑?」接著,她轉頭看向樂瑤,「樂瑤,還不快給栗美人陪禮道歉。」
樂瑤怯怯的朝前,給栗妙人行禮賠罪,心裡卻對栗妙厭惡之極。栗妙人實在太張狂了,老是不把她們家主子放在眼裡,主子一再容忍,她卻偏偏不會見好就收。
栗妙見樂瑤給自己賠罪,冷哼一聲,眼神有些挑釁地說道:「王美是存心在袒護這個奴才了?」
王娡微微一笑,聲音不急不徐,不卑不亢:「若不是栗妙人想冤枉我在先,樂瑤也不會說了這麼句。樂瑤一向侍候我,我也覺得自在,若是剜去了雙眼,再割去舌頭,豈不嚇死我了?」
「是不是冤枉,誰做的誰心裡清楚。」
「自然是誰做的誰心裡清楚,只是栗妙人還沒證據就胡亂猜測,實在讓人覺得你居心叵測罷了。」
栗妙人被王娡這一頓搶白,心裡雖然有氣,卻也實在是找不出反駁的有力證詞,於是便也不再說話,狠狠地剜了王娡一眼,朝裡走說道:「懶得跟你在此逞口舌之快,我看看殿下去。」
其他妃子見如此,自然也鬧哄哄地朝著床前走去,不想放過這種獻慇勤的機會,最好是擠在最前面,讓太子一醒來,第一個看見的便是自己。說不定,那合歡散的勁還沒過,那麼就直接,這時,剛好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不在,正好趁危作案……
於是,各人心裡各懷著鬼胎,拚命地在劉啟床前你推我擠。王娡見了,搖了搖頭,她剛想說什麼,可知道這些人不會聽她的,只是心裡記掛著劉啟,只得在外面踮著腳尖,希望可以看一眼劉啟,好歹知道他此刻的情況。
幸好這時,雪鳶來傳,讓她們全部都到椒房殿去,皇后娘娘要訓話。
一幫嬪妃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屋子,臨走依依的樣子,真是讓人覺得她們癡情一片。
藉著此機會,王娡才能看見躺在床上的劉啟,只見他面色蠟黃,眉頭深鎖,面色深沉,似是疲憊之極。
當然是疲憊了,合歡散……
王娡心裡刺刺的不舒服起來,合歡散是用了,不知是因為他們歡愛次數過多而導致劉啟身體不適,還是之前未行事便已……
「美人,這良娣可真的,竟然如此不知輕重,也不知合歡散下了多少份量。上次栗美人就因為合歡散的緣故差點被廢了,她怎麼還敢……可真是煞了您的一翻苦心。」樂瑤在王娡耳邊輕輕細細地說,聲音小得只有兩人才聽得清楚,「莫不是因為太子殿下實在極不喜她,即使去了她的寢宮,也是做做樣子的,所以最後她才不得已,鋌而走險的?」
王娡聽了斂去了心裡一聲歎息,沒想到劉啟竟厭良娣到如此地步,那麼,這次是不是她做錯了?劉啟心裡又會怎樣想她呢?
樂瑤沒注意到王娡心裡的變化,看著前面趾高氣揚的栗妙人,小聲的嘀咕:「這栗妙人也太命好了吧?不惜鋌而走險,最後還懷上了龍種,這下母憑子貴了。」
王娡剛好緩過神來,聽了樂瑤此話,小聲的斥責道:「樂瑤,你也不是進宮一兩日了,怎麼還如此不懂進退?」
嚇得樂瑤吐吐舌頭,縮縮脖子,立即噤聲。
一行嬪妃,一路上再無喧嘩,只安靜地走著,各自打著小算盤。因為出了這種事,皇后娘娘此時召喚,定不是什麼好事,所以一路上,大家的腳步都有些凝重。
來到椒房殿,看見竇漪房已高高端坐於榻上,臉色陰沉,更是嚇得緊,上前跪下,口中長呼「皇后娘娘長樂無極」。彷彿希望這聲問安可以讓她們稍稍惶恐不安的心情平靜些,卻在竇漪房凌厲的目光下,嚇得頭垂得更低,直抵自己的胸口。
偏偏竇漪房遲遲不開口,若是上來便辟哩啪啦一頓訓,她們的心也便安定許多。偏偏她就隨她們跪在地上,也不叫她們起來,也不訓話,屋裡的氣氛凝重得如冰塊似的,冷氣不時的灌進各人的心裡,感覺跪著的膝蓋透骨涼。
約摸半盞茶的功夫,才聽得皇后娘娘的聲音,那聲音緩緩沉沉的,不急不徐,但聽在每一個人的心裡,卻如重錘一般:
「太子因為上次誤服過多的合歡散,太醫說已然對合歡散過敏,是萬萬不可再食用的了。沒想到此刻又重演了一次,以致太子身體不適,萬一太子有個三長兩短,那麼,你們這一幫嬪妃,不管有無子嗣,全都要給太子陪葬!」
一席話,音量不高,卻足以讓跪在地上的妃子嚇出了一身冷汗,只低垂著頭,眼角餘光都收斂在膝蓋處,不敢有半分不安份。
本以為皇后娘娘會繼續再加一頓猛訓,誰知皇后的話音卻一轉,語氣溫和下來:「其實你們的苦楚,哀家也不是不瞭解,宮裡嬪子太多,而太子只有一個,難免會有冷落的,所以才會使這種下作的手段。哀家思量再三,待太子這次病癒,哀家會讓太子經常翻牌子的,讓你們盡量可以雨露均沾。皇室的枝脈越繁茂越好,是不可能獨寵一人的。當然,男女之事,太子也有自己的喜好,也不是哀家想如何左右得了的。若你們希望得到太子更多的寵愛,更要多修身養性,謹記為妻之道,對太子動之真情,全心全意為太子著想,如此一來,還怕太子不愛你們?」
「諾!」
竇皇后一席話說得情理並重,恩威並施,讓王娡心裡暗暗佩服。果然不愧是六宮之首,做事說話分寸拿捏得當,卻不失半點威儀,反而讓人更加的敬畏。
她正思忖間,聽得竇皇后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太子,我已著人送去猗蘭殿,太子對王美人情有獨鍾,就先由王美人照顧著吧。今晚也折騰得夠了,都回去歇著吧。」
「諾!」
竇皇后起身轉進內殿,眾嬪妃紛紛站起來,揉著發酸的膝蓋,擦著額頭腮邊細密的汗珠,長長的吁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