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地看到了皇甫旭堯睜開了眼睛，那雙如潑墨般澄澈亮眼的眸子怔怔地看著她。
那一瞬間，季霏靜靜地，連大口吸氣都不敢，她怕這是她的一場夢，等醒來之後，皇甫旭堯仍舊是冷冰冰的躺在那裡。
皇甫旭堯眼睛裡的霧氣也漸漸散去，被擋住的視線也逐漸清晰了起來，那抹乾淨澄澈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之中，他的喉嚨一陣乾澀，發出了聲響。
季霏高興地喚道，害怕一個不小心，這只是一個夢境一般：「……阿堯……你終於醒了……」
房間內靜靜的……
病房裡的燈光照在皇甫旭堯雪白的面孔上，在燈光的照耀下，他微微有些蒼白的面頰，晶瑩剔透得恍若透明。
忽然他的手微微動了一下，漆黑纖長的睫毛輕輕翁動。
這一刻，朦朧睜開眼的皇甫旭堯，只覺得周圍的一切甚至整個世界都停止了，在他清澈的瞳眸上卻清楚的倒影著那個他思念的影子。
一瞬間他甚至說不出任何話，只是睜大眼睛死死盯著季霏看。
他害怕眼前的一幕只是他在做夢，害怕這次和以往的夢境一樣，一睜開眼就宛如過眼雲煙般，她深愛的人再次消失在雲煙的那端……
「阿堯，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季霏見他一句話都不說，以為他怎麼了，連忙急著問道。
「你……」
「我怎麼了？」季霏反問他，以為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不是感覺那裡不對？我去找醫生來！」
「別去——」
皇甫旭堯將季霏的手緊緊握住，輕輕執起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龐上，讓她用觸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自己也感受到了從她指尖傳來的冰冷氣息。
內心的愧疚一點點的湧上心頭。
抬起頭，所有的感情在這一刻毫無保留的從皇甫旭堯眼神中流露出來，傳達給眼前這個另他覺得既心疼愧疚又愛戀不已的人……
「霏兒，你原諒我了？」他的聲音沙啞而又略帶有哀傷。
季霏見如此落寞的皇甫旭堯，她掙開他的手，環抱住他，將頭靠在他的頭上。
「我原諒你了……早就原諒了……我知道三年前的那件事不是你做的……可是阿堯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告訴我呢？」
皇甫旭堯嘴角微微抽搐，你給我解釋的機會了麼？
他靠在她的胸前，他聽見她有規律的心跳，一下一下地，他才覺得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就在他的身邊，那熟悉的香味圍繞著他。
只是那熟悉的香味，卻再不經意間撩起他身體深處最原始的慾望！一雙清澈的眼眸變得黯沉，閃爍著濃濃的慾火。
他想要她！
如果現在不是在醫院，他或者真的會克制不住自己，狠狠的要了她！
「阿堯，你答應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可以這麼任性了，我不准你這麼做！」
「好，我答應你！」皇甫旭堯微微側了側頭，咳了幾聲：「那你也要答應我，以後不可以離開我！」
季霏著他，笑了，她的笑容如同是沐浴在春風中的花朵，無比嬌艷，「我答應你，在剩下的半年時間內，我會一直都陪在你身邊，不會離開！」
皇甫旭堯在一旁低著頭，沒有說話。
剩下的半年時間，意思是，過了半年她還是會離開，是因為暮雲峰和那個孩子，還是這是他對他的施捨？
既然最終都不能在一起，那麼還不如就此放手！
皇甫旭堯怔怔地看著她，看著她絕美卻又憔悴蒼白的面孔，可是她竟然依舊寧靜溫和地笑著，彷彿身體裡，有一部分靈魂已經不屬於她了。
為什麼會有這種錯覺？
她的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消散！！
「霏兒，我既然已經決定放手了，那麼就不會再糾纏你，你沒有必要為了內疚，留在我身邊，我不想你勉強自己，有些事，是勉強不來的，不是麼？」皇甫旭堯說著話，深邃的眼眸看向她，季霏停留他的話，將頭埋得低低的，以至於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這句話，還是你對我說過的！」
「霏兒，我說的是真的，你要跟雲峰一起回普羅旺斯就回去吧，現在我已經沒事了，放心吧，我也不會再做傻事！」
季霏仍舊低著頭，她的眼底一片落寞。
「我只想呆在你身邊，只想陪著你，只是我只有半年，只有半年的時間！」季霏的黑瞳中閃過一絲黯淡，唇邊的笑容寧靜而寂寥，眼中卻似乎漸漸被迷濛的霧氣所覆蓋，「因為這就是我的一生一世！」
淡淡的月光下，皇甫旭堯驚訝地看著季霏，看著她眼底閃動的淚花，她的臉上有著深深沉澱下來的哀傷，那種哀傷，就像是透明的琉璃，輕輕地一碰，就會完全破碎。
「半年？！」
「只有半年的一輩子，你要麼？」
季霏轉過頭，逃避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她好想對他笑，可是心底太過疼痛，最終還是無法勉強自己，所以她笑容只能凝固在唇邊。
皇甫旭堯心中一沉，眉頭蹙起，定定地凝視著她，而她卻始終如水一般的沉靜。
「我已經說過放你走了，你沒必要再多浪費半年的時間來戲耍我！」
季霏望著他，清澈的眼眸清澈如水，眼底泛起一抹晶瑩剔透的光芒。
傻瓜，我從來都沒有戲耍過你，從來都沒有！
只是我的生命，只允許我給你半個月的永遠啊！
「我沒有玩弄你的意思，而是真的，我只有半年，只有半年！」
「為什麼？！！」
「……」季霏靜靜地看著他，眼珠如同黑琉璃一般清亮透明。
此刻的季霏心中已經是一片悲涼，他們之間錯過的太多了，上帝卻還是對他們這麼殘忍，痛苦在心中不停地翻湧，她要把話說完，不可以再讓他受到傷害，不可以！
她不要等到她離開的時候，再傷他一次，如今說清楚了，那麼離開的時候，他便不會痛了，不是麼？
「對不起！」季霏閉上眼睛，幽黑纖長的睫毛輕微眨動著，蒼白的臉比先前更加蒼白，「對不起，我只能陪你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