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的,可楠放下手中喝到一半的茶,抬手撫著他的手臂,瞧著他,真心誠意的道:「謝謝你救了我。」
他瞧著她,藍眸微緊,啞聲道:「那沒什麼。」
「那很有什麼,那個瘋子在追殺我。」可楠看著眼前的男人,說:「如果不是你,我就算沒被他砍死,也會摔斷我自己的脖子。」
他瞧著她,舔著微干的唇,苦笑:「如果你沒爭取到那點時間,我也來不及。」
「你怎麼知道我在哪了?」看見他舔唇,知道他也渴了,她反射性將手裡半滿的茶杯遞出去,然後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
這好像很不禮貌,這茶水她畢竟喝過了,她應該喝完再幫他倒一杯才是,可他像是沒注意到,半點沒有遲疑,接過手就灌掉那半杯。
「我從樓上看見你們,還有那傢伙。」
她看著他將茶杯再次倒滿那杯子,又遞還給她,一時之間,小臉莫名又發燙,她極力壓著羞怯的感覺,伸手接過那杯茶水,喝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茶水裡彷彿也滲進他的氣味。
她要自己別胡思亂想,只問:「你知道……其他人怎麼了嗎?我們逃出來時,一路上都沒看見活著的人。」
「我也沒看見。」他告訴她,「但我不認為我有看見屍體裡有僕人,你有嗎?」
她困惑的搖頭,「沒有。」
這件事很奇怪,他沒問之前,她真的沒想到這一點。
「你為什麼這麼問?你懷疑什麼?」
「我不知道,不是很確定,昨夜我在瑪麗房裡。」
這一句讓她楞了一下,突然想起林姐說他是瑪麗的小狼狗,一時間,心口像是被人用力一楸,不知自己在介意什麼,真要有人該介意,也是那位大導演吧?
天啊,她是當了人家第三者嗎?
這領悟,教她臉白了一白。
「瑪麗不是我的女人。」
她一愣,猛地抬眼,卻見他用那雙藍眸瞧著她,像是看進她心裡似的。
可楠心一抖,臉又紅,尷尬的開口。
「我沒……我不是……」
「我和瑪麗不是那種關係。」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她,沒再解釋兩人的關係更多,只道:「那些命案讓她很不安,所以我在那裡陪她。」
她想問他和那大導演到底是什麼關係,但又不好意思,而他已經繼續開口。
「半夜有人潛進她房間,我解決了那傢伙,然後聽見你們的尖叫,我要她躲好,上樓去時你們已經不在房裡了。」
回憶讓她緊張起來,可楠環抱著自己,看著他說:「我們跑去圖書室,欣欣提議去找城堡主人,但他也死了。」
他一怔,道:「我也去了那裡,你們大概剛走,我在地板上撿到你其中一根髮夾。」
「我們若是多待一會兒,就會遇見你。」或許她不該提議離開城堡,現在她都不知欣欣和林姐的安危與下落。
「確實,你們會遇見我,但也可能等到那拿斧頭的傢伙。」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告訴她:「你沒做錯,事實上,我不認為留在那城堡裡是個好主意。」
「什麼意思?」
他舉起一根手指,示意她等一下,提著茶壺走到外頭接雨水,再把門關緊,將茶壺放到火上燒開。
當他重新坐下時,沒坐在原先的位置,只在壁爐旁靠著牆坐下,然後朝她伸出手,說:「你應該坐到這裡來,我們只有一條毛毯。」
她楞看著那個披著毛毯的男人,小臉微微發熱,他說的沒錯,這裡只有一條毛毯,而她真的冷了。
但是,在她繼續分享這男人的體溫之前,她認為她得把所有的一切告訴他。
所有她沒有動,她只是看著他說。
「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他挑眉。
「昨天夜裡,我不是在自己的房間裡醒來的。」她緊張的舔了舔唇,仰頭看著他道:「我是在馬可士.李維的房間裡醒過來的,他死了,身上被燭台插了十幾二十個血淋淋的洞。」
她停了一下,深吸口氣,啞聲告訴他:「我醒來的時候,那燭台在我手上。」
可楠把昨夜發生的事,簡單講過一遍。
他安靜的聽著,沒有打擾她。
她從睡前開始說,提及中途醒來聽見的事,一直說到最後遇見他。
「你認為自己殺了馬可士?」
他將雙手擱在曲起的膝頭上,頭微歪的瞧著她,帶著濕氣的金髮垂落他的額頭,微微的捲曲著。
「我不曉得。」她看著他說:「我知道你不相信怪力亂神,但我們家族的人真的能通靈,雖然我能力並不強,可我確實感覺到什麼,而那座城堡……那座城堡真的讓我不舒服。事實上,我會來這裡,是因為我不小心碰到了欣欣的邀請函,那上頭有很強烈的恨意,我不放心讓欣欣來這裡,但她很鐵齒,我直說她反而會硬要來……」
她話到這裡,語音變得微弱,忐忑的看著那直視著她的男人,不覺扯著虛弱的苦笑,道:「對你來說,這理由很薄弱,對不對?事實是,我甚至不是很確定自己為什麼要來……我只是,我大概以為我能改變什麼……」
她咬著唇瓣,垂眼抬手將長髮掠到耳後,只覺得自己好蠢。
她不曉得她為什麼要在意他的看法,但這男人救了她,而她不想隱瞞他任何事,她甚至覺得,或許他能夠理解,但如果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又如何能讓旁人瞭解?
「不。」
他低沉的嗓音驀然響起,她一怔,抬眼只見他凝望著她。
「我不認為關心朋友是薄弱的理由,你只是相信自己的預感,而你想證明自己可以,也可以改變什麼。」
她楞看著他。
「extra sensory perception,簡稱 ESP ,就是所謂的超感知覺。有些人,第六感比較強,確實能感應接受到常人無法察覺的意念。其中就包括接觸感應、透視、心靈感應、預知等,還有一種是 EP,那是念動力,可以經由意念就移動物體。」
她知道什麼是ESP,但她不知道他曉得。
「特異功能,不曾被科學驗證過。」她看著他悄聲說。
「那是因為沒有人想被當成白老鼠。」他瞳孔收縮,扯著嘴角:「真的有能力的人不會想,那會被當成異類,而這個世界還沒有進步到能包容異類。」
她怔怔看著他,怎麼樣也沒想到他懂,竟然真的懂。
「你……我以為你,不信這一套……」
「我不信鬼神之說,這世界上沒有鬼,也沒有神,但有人。而人……」他直視著眼前的女人,啞聲道:「人的意念是很強大的,人腦是很特殊的。就像你以為自己可能殺了馬可士,你覺得自己是被靈魂附身,我認為你沒有,若真的有可能是你殺的,也只有一個可能是你被人催眠或暗示了,被當做犯案工具。」
她喉頭緊縮,心狂跳,不覺輕壓著心口。
「但催眠或暗示,都需要你對那個人沒有戒心,才有可能成功。可既然都已經發生了命案,你的警戒會因此提高,更何況你對心理學有些研究,對方要成功的可能性更不高。我認為,你只是被下了藥,然後被移動到了命案現場。」
「下藥?」這說法,讓可楠微呆。「為什麼?」
「有可能是為了將命案栽贓到你頭上。」
她不安困惑的看著他,道:「可……可我來這是臨時決定的,我不是被邀請人啊……」
「就因為你不是。」他看著她說:「所以你最方便,或許你因此破壞了他們的計劃,也有可能是別的原因,我還不知道,但你不可能殺了馬可士。」
「你怎能確定?」
「因為沒有僕人。」他冷靜的說:「你說你們一路上都沒看見僕人,我也沒有。活的死的都沒有,也許他們都睡著了,也許他們躲了起來,但我在尋找你們時,注意到這件事,所以去了僕人房查看,那裡是空的。」
「空的?」
「空的,沒有個人的衣物和私人用品,家庭照片、偶像海報、梳子、牙刷,通通都沒有,那些房間雖然有床有被,但都太整齊乾淨了,沒有私人的痕跡。再加上,城堡裡的每一個房間都被裝了監視器,我認為這一切,都是有所預謀的。」
「監視器?」她瞪大了眼,小嘴驚愕微啟。「預謀?」
「有人在監視城堡裡的人,每一間房,每一個角落。」說著,他從褲口袋中掏出一張放在塑膠夾鏈袋裡的紙,遞給她:「早在事情發生前,我就在圖書室裡發現了這張名單。」
「這是什麼?」
「戴安娜日記上的其中一頁。」他說。
可楠好奇將那塑膠袋展開來,他把紙放在袋子裡,壓出了所有的空氣,她可以清楚看見其上的內容。
那是用鋼筆寫的字,寫字的人是如此用力,以至於那一筆一劃都像是要穿過紙張,上面寫著許多名字,她一看就渾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繼續往下看,越看臉越白。
莎拉.亞當斯、大衛.林布蘭、愛德華.加納、伊麗莎白.馬丁……馬可士.李維……
這些人她全都見過,他們全是城堡裡被邀請的客人,而他們全都死了。
她震懾的抬眼看他,白著臉問:「這是……」
他微一點頭,開口和她確認:「一張死亡名單,復仇名單。」
她氣一窒,不禁又問:「你是說,追殺我的是戴安娜?但那人是男的,雖然他戴著斗篷的兜帽,我沒看清他的臉,可我確定他是男人……」
「戴安娜已經死了。」他凝望著她,說:「幾個月前就死了。」
他說的如此斬釘截鐵,讓她一愣,本想問他怎能確定,卻因為緊張,不小心將手中的紙握得太緊,聽到那窸窣聲,她低下頭來,看見那個套在紙外頭的夾鏈袋,那袋子外頭還有些水汽,因為他之前是放在褲口袋裡的,她忽然想到,若不是他想到要將這名單放在夾鏈袋,這名單早就濕透了。
一般人不會想到要把紙放進夾鏈袋裡,就像一般人不會想到要在外面設陷阱,或是製造障礙物,或自製長矛插魚,或懂得用濃茶當做替代的消毒水,或是有像他一樣的反射神經與身手。
這不是普通人會做的事,這也不是演員會做的事。
他將這名單當成了證物,所以才把它放到能防水的塑膠袋中保護。
她盯著手中那張名單,忽然領悟了一件事。
「你不是演員。」她看著他,緩緩到:「你不是瑪麗.泰勒下一次合作的對象。」
「我不是。」
他的藍眸裡,有著欣賞的眼神,教她心又輕跳。
可楠感覺自己的雙頰熱了起來,她鎮定的不讓羞怯更鮮明,只是問:「你是做什麼的?」
「我是紅眼意外調查公司的員工。」
「我們公司接受各地委託,專門調查意外事件,今年年初亞倫.艾斯委託我們調查他獨生女戴安娜的自殺意外,調查結果顯示她確實是自殺的,我的同事給了他詳細的報告,戴安娜的死沒有任何外力介入。」
他的話,讓她臉微白,渾身一顫,忽然瞭解那個惡夢從何而來。
「她是自己走出城堡,跳崖自殺的,對不對?」她凝望著他低喃著問。
他聞言,藍眸一黯,點頭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