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械上膛,血鷹衛在夜祭司的示意下,很快就鎖定了雲潛,隨時可以把他射成篩子。
雲潛臉色不變,望向夜祭司的目光冷冽漠然。
夜祭司挑了挑眉,飽含探究的看了雲潛一眼。
果然不愧是忠犬。除非當場被打死,否則,雲潛必然是要跑去達成天蠍的心願的,哪怕天蠍的念頭荒誕不經。
「那件事我會處理的。」夜祭司得承認,對於過分任性的人,有時候也只能先順著,「我會讓天蠍滿意的。」
轉過身邁步向前走,夜祭司淡淡的開口:「雲家的力量重組後,青龍座下七星負責一切買賣交易,青龍首座雲奕;白虎座下七星負責一切殺戮立威,白虎首座雲潛;朱雀座下七星負責一切機關消息,朱雀首座卓瑪;玄武座下七星負責一切內務協調,玄武首座韓韻。二十八星初定的時候,天蠍本是不願將你列進去,更不想讓你做白虎首座的……」
在血鷹衛的護衛下,夜祭司緩緩地朝外走去。他的步伐優雅而輕靈,彷彿某種貓科動物般悄無聲息,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威儀。
雲潛怔了怔,便邁動步子跟上。
既然夜祭司已經允諾讓天蠍滿意,那麼,他也不必傻到跟夜祭司硬碰硬。
若是只有夜祭司一人,或許,雲潛會跟夜祭司較量一番,然而,夜祭司招出了血鷹衛,顯然人家絕對不會跟他單打獨鬥。
雲潛還沒蠢到跟血鷹衛動手,那些雲家用古老方法訓練出來的鐵血護衛,是真正可怕的力量。他們只聽從血鷹玉珮的持有人,認玉不認人。雖然當初夜祭司把血鷹玉珮給了穆永嘉,但是,成為大家長後,穆永嘉便又將血鷹玉珮又交託給夜祭司了。
夜祭司的身手如何,雲潛並不是很清楚,可以確認的是,哪怕沒有血鷹衛,他也是個可怕的人物。幾分鐘前的一幕,可以作為佐證——那時候,若不是夜祭司手下留情,或許劃破的就不是他的臉頰,而是他的頸動脈。
週身隱約的殺氣全然退卻,雲潛安靜地跟隨。
夜祭司打了個響指命血鷹衛退下,然不緊不慢開口:「那時候,我不認為自己的安排有誤,我覺得自己做到了人盡其才。天蠍卻堅持,你不適合呆在白虎堂。她說,哪怕從血鷹衛中抽調或者乾脆將南天岳調進去都可以的,你不行……」
雲潛垂了眼簾,眉頭皺起來。
「你本是殺手世家出身,更曾是殺手世家的家主,管轄小小一個白虎堂算什麼?那時候,不光我,其他人也都是這麼認為的。」雲淡風輕的笑容掛在那張出塵的面孔上,夜祭司悠然地邁步,無形的氣勢卻讓你覺得有如猛獸之王在叢林中逡巡。
雲潛控制自己行進的速度,讓他跟夜祭司之間拉開一定的距離,那距離可攻可守。
夜祭司不以為意地微微一笑:「連你自己也覺得你當白虎堂的首座是實至名歸,否則就是瞧扁了你,是不是?」
雲潛並不搭腔,他的眼底一片荒蕪冰冷的色彩,靜默的讓人心裡發怵。
夜祭司只是淡淡挑眉,接著談論。
「你自己也不否認的合適安排,天蠍卻說,如果你非要進二十八星,不如進玄武堂。」鳳儀灑落,夜祭司似笑非笑的眼,像看透了世間塵俗似的。
雲潛臉上微微露出古怪神色。
玄武堂的人當然也都是精英,但是,他們精通的,是廚藝、茶藝、刺繡、插花、調酒、調香……天蠍認為,他該去做那些事兒?
「她說,雖然你精於殺戮,渾身的血黏稠到永遠洗不淨,可是,你的心,其實在悲泣,哪怕習慣到麻木,連你自己都沒察覺,你的內心,還是厭惡殺戮的。」陽光照耀下,夜祭司的身上竟隱約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像是佛光普照,自然地讓人的心一片清寧祥和。
「她說,你不是殺戮機器,你可以在玄武座下做一點平凡的事情,比如,做個廚師,她說,你做果雕的本事不錯,大概食雕也做的不錯……」清俊的臉上一片柔和,金色陽光似乎都被收入了那雙眼裡,漫天風華近乎妖嬈。
雲潛木著一張臉,不動神色地摸了摸胳膊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
妖孽。這傢伙真是個妖孽。
「我自認識人無數,用人精到。然而,我或許還是不如天蠍細膩用心吧。」修長的身體在光下構出不真切的剪影,夜祭司微微瞇起眼睛。
穆永嘉經常會注意到一些旁人忽略的地方,往往於不經意之間就讓人感動感恩。
以朱雀堂的堂主卓瑪來說,她出自雲家的訓練營,是少數幾個倖存者之一。穆永嘉跟卓瑪第二次會面就送了卓瑪一身漂亮的民族服飾,還偷偷地告訴她,左邊的袖子要稍稍長一點,保證很合體……是的,雖然不算明顯,但是卓瑪的身材的確是左臂要比右臂長那麼幾公分。
並非有什麼人提示,完全是穆永嘉自己敏銳的觀察力,還有她女性特有的細膩和貼心。
南天岳少了一條右臂,穆永嘉沒說什麼假惺惺安慰的話,她只是堅定地說:「少了一條胳膊的『戰虎』也依然是『戰虎』,我的命交到他手裡,我依然放心!」
於是,南天岳本來想要推辭不擔任穆永嘉的近衛首領的話全咽到了肚子裡,他只是咬牙苦練,用最短的時間將右臂右手的本領苦練到左臂左手上。
天陰下雨的時候,南天岳斷臂的地方會酸痛難當,那主要是因為當時錯過了最佳療養時間。穆永嘉每天注意天氣預報,萬一氣候不好的時候,她就調整行程或者乾脆改變居住地,盡量地讓作為她的近衛的南天岳避免遭遇陰雨天。
初時,南天岳還對穆永嘉沒有定性飛揚跳脫的行為頗為無奈,後來被韓韻提醒過,南天岳才猛然發覺穆永嘉不動聲色間的那份體貼與關懷。
別說對她忠誠對她親近的人,就是那個對牆頭草思想毫不掩飾的金閻,穆永嘉不也只是笑嘻嘻地調侃了一番他眼光不好看錯了人跳錯了槽,接著就不計前嫌地讓金閻做新的訓練營的醫道的總教官了?
站在海邊,聽著海浪洶湧的聲音,夜祭司勾了勾嘴角。
「雲潛,若是你真的想讓天蠍高興,想為她做點什麼的話,不如聽聽我的建議?」低低柔和的聲調,帶著一種讓人心醉的味道,闡述的卻是一種優雅而倨傲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