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街道與李沁沁家所在的蘭竹街相比,顯得有些陳舊,這一片正在重建規劃中,街面的牆壁述說著歲月的風霜與遠逝的年代,那些突出的交織成一張網的電線、細繩像極了沒有牙的張著的嘴在苟殘延喘。青石板鋪就的地面凸凸窪窪,似一張佈滿皺紋凹凸不平地老人臉,呈現出無法言述的孤獨與落寞。可是,斑駁陸離的街貌並沒有影響靠街底樓的店面生意,大多商戶看中這裡的店租便宜和長久以來匯聚的人氣。李沁沁帶蘭西姐姐姐夫逛了幾家服裝店,挑了幾件衣服。蘭西姐姐皺著眉頭,少有的嚴肅。「姐,怎麼啦?有心事?」,李沁沁問,「沒有,沒有。」蘭西姐姐答道。「難道是我哪裡做錯,惹她生氣了?」,李沁沁心想,但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從商店回家,一路上,蘭西姐姐的眉頭都沒見舒展,李沁沁看在眼裡,但她不想搭理。她覺得自己簡直是費力不討好,心裡窩著火。蘭西姐夫一會兒望一眼老婆,瞅著她的臉色,連大氣都不敢出。
一進屋,蘭西就發現他姐姐的臉色不對,於是跟著姐姐姐夫進了客臥,房門一關,蘭西就見他姐姐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下慌了神,問:「姐,你怎麼啦?誰欺負你了?」,他姐夫擺了擺手道:誰都沒惹她,姑奶奶就生了氣。蘭西笑了:那是怎麼啦?姐。「怎麼啦,怎麼啦,完全把我們當農民,雖說我們是農民,可我們不是啥都不懂。」蘭西姐姐委屈得又是眼淚又是跺腳。「你告訴弟弟吧,如果沁沁有什麼做得不對的,你不要往心裡去,她絕不是有意的,你相信你弟弟吧。」蘭西拍了拍姐姐的肩,溫聲安慰道。「西,你說吧,我們能花你們幾個錢啦。想當初,要不是姐姐犧牲自己讓你唸書,你想想,你能有今天嗎?」,聽了半天,蘭西算是終於明白了他姐姐的意思。遂笑著道:「姐,你要買什麼,跟你弟弟說,弟弟給你買。沁沁不懂事,你原諒她。」蘭西打腫臉楞充上了胖子,可心裡卻暗暗叫苦。
「你姐怎麼啦?像是我欺負了她似的。」當蘭西好不容易哄好他姐從客臥裡出來後,在廚房裡,李沁沁逮著機會輕聲問道,「沒什麼啦?她脾氣就這樣,你不要跟她計較。」蘭西輕描淡寫地笑著道。「我自問沒有什麼做得不對,如果她要這樣,我也沒有辦法。」李沁沁的眼睛向上翻了翻。「以後,你帶她上街,要問她需要什麼,是否合意,不要自作主張。她在這兒也呆不了多久,你讓著她點。」蘭西想了想道。「你說什麼?真搞不明白,她是從農村出來的,應該明白生活的不易,怎麼現在反倒成了我不捨得花錢怠慢了她?你想想,供房貸,物業費,供車等等,不掰著指頭過日子,怎麼行?你看看我,我跟自己買了什麼?前些天跟種叢一起逛街,看中一款裙子,我都沒捨得買。」一說起這些,李沁沁氣就不打一處來。「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蘭西小聲的哄著李沁沁。
「你還是趕快想辦法讓他們搬出去吧。」種叢給李沁沁出主意。「什麼都不懂,能做什麼?做生意有這麼簡單麼?」李沁沁氣沖沖地道。「你先跟她找找吧,然後經營得看他們自己,如果他們自己經營不好,這能怪誰?說不定遇到挫折就打道回府了。」「嗯,說得對。」「我在網上看到有人在叫賣庫存,是童裝,幾元錢一件。需要成本又不多。」「這有市場嗎?」「那當然有市場了,現在的人居家過日子,都節省著花。有便宜貨質量如果也不錯,誰不愛呢?」「好,你去幫我弄清楚這件事,我去徵求他們的意見。」
吃飯時,李沁沁故意眨巴著眼睛問蘭西:一件衣服幾元錢,你信嗎?蘭西不明就裡,以為李沁沁要挑起事端,於是向李沁沁使了個眼神,道:管他的呢。「是真有這樣的事,只不過,這些衣服都是庫存。」,李沁沁又道。「啥叫庫存啦?」蘭西姐夫問。「就是那種服裝廠沒有及時賣出去或者其他原因而積壓下來的貨。」蘭西說。「哦,原來是這樣,那會不會質量有問題?」蘭西姐姐似乎很感興趣。「也不會啦。庫存的東西最多款式不夠時尚,但質量應該都沒有問題。」蘭西對姐姐道。「那如果把這些庫存的衣服買回來再賣給別人,你說能賺錢不?」蘭西姐夫的眼睛都亮了。「那肯定能賺錢啦,比如我買成5塊錢一件,賣10塊錢一件,又便宜,怎麼會沒有人買?」李沁沁笑著道。「那我們要不做吧?」蘭西姐夫沖老婆道。「做什麼?」蘭西姐姐一聲吼,把桌子上的三人都嚇了一跳。「哦,我的意思是咱們要合計合計才行。」蘭西姐姐見三人眼睛溜圓的瞪著自己,似乎也覺得自己脾氣大了,有些不好意思。次日,自己終於親自拍了板,一個字:做。
接下來就是在商場外,支一個攤,每月給商場幾百塊租金,這還是李沁沁托了關係找了商場老闆,而且因為賣的不是商場的同類產品,再加上又是農民工,因此商場才給予了格外照顧。為此,蘭西姐姐親熱的拉住李沁沁的手,直誇她能幹。種叢已經聯繫好了賣家,在網上選中了款式後,通過支付寶付款,試著進了第一批貨,貨到後,幾個人圍在一起,仔細檢查,發現貨的質量還算可以,款式也不會差,於是,蘭西姐姐與蘭西姐夫就在商場門外攤子上吆喝了起來。生意總算不錯,每天下來除去成本平均淨賺150元。這讓蘭西姐姐與蘭西姐夫笑得合不攏嘴。李沁沁總算可以鬆口氣了。
可是,搬出去的事情始終沒有人提,李沁沁更是不好提。一月下來,家裡的開支大大增加了,以前除去開支,李沁沁還能存下幾個錢崽,但現在不行了,那真是月光光。李沁沁很討厭現在的自己,總是斤斤計較,算計著過活,庸俗,市儈。她想起了英國詩人喬叟的詩歌《致錢囊》中的一句:「錢囊啊,你是我的生命,惟有你能駕馭我心,你減輕了份量,真叫我發愁。」此時最符合李沁沁的心境。正是因為錢囊乾癟,許多昔日的好友漸漸地失卻了聯繫,當別人沒有辦法幫助你時,只能收藏起一顆真心。對此,李沁沁是理解的。
「姐姐姐夫在這裡要住多久?」躺在床上,李沁沁問蘭西,蘭西翻雜誌的手停下了,許久沒說話,良久,方道:「剛來,做生意也不容易,過段時間再說吧。」,「那好吧。總之,幫他們是應該的,但日子久了,真的承受不起。期望他們也能理解。」蘭西點了點頭。李沁沁不是不講理的人,更不是不懂得知恩圖報的人,但對於身處鬧市的窮人的他們沒有能力承擔更多。
「女人,來海邊,我等你。」種叢在電話裡聲音異樣,李沁沁預感到她出事了。已是好久沒有去過海邊了,儘管終日守著海過活。卻總覺得大海離自己那麼近,卻總是又那麼遠。似乎是剎那間才驚覺,望著芳草的青翠聞著漫漫碧草的清香,一轉眼,已是夏天了。憑欄眺望,夕陽金色的餘暉灑在海上,白鷺在霞光中展翅高飛,粼粼波光裡的艷影泛著動人的色彩,海風裡滿是鹹鹹的味道,那一浪高過一浪的海波,讓李沁沁總是想起女人曼妙的身姿,夏日的海總是多情而嬌媚的。種叢雙手扶住欄杆,秀髮被海風吹得散亂,她的眼睛紅紅的,臉色蒼白,望著大海,聲音裡已然有了滄桑的意味:「我叫Jessie還錢,他總是推脫。現在都躲著我。」 「你有告訴他,你現在急需用錢嗎?」李沁沁急切地問。「有,但他什麼都不說,就只是倆個字,沒有。」「怎麼耍無賴?難道你們倆的感情還抵不過這點錢?」「哼,我算看透了,他與我在一起,就是為了錢,我叫他想想辦法,他竟然叫我找我老公,不要找他。」「真是無賴,錢是你借給他的,憑什麼啊?」「他還叫我賠他青春損失費。」「天啦,你當初有叫他寫借據嗎?或者你借錢給他的時候,有證人在場嗎?」「都沒有。」種叢搖了搖頭。「那真是沒有辦法了。想告他都沒有憑證。女人,別想了,就當買一個教訓。需要多少?我來想辦法。」李沁沁認真地道。「我不是缺錢,我是故意試試他。」種叢的聲音哽咽了。「那你還不與你老公好好過日子?」「可是,」種叢沒再說下去,淚珠滑落臉頰,她與那個被稱做老公的人已是覆水難收了。
金錢真是好東西,它可以使人生存,也可以成為人類的試心石。李沁沁自己也在為金錢而煩惱,一想到家裡突然多了倆個人,負擔一下加重,她的心就沉甸甸地像壓著一塊大石頭。想到此,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發出了一聲鄙夷的冷笑。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關於錢那檔子事。
正當李沁沁為了錢而傷透腦筋時,Jack抱了個大獎從國外回來了,李沁沁突然感到全身熱烘烘地,一陣一陣熱浪包裹著她,幾乎將她吞噬,她的心禁不住顫慄,已是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