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最後的腳步在大地無聲地掠過,劃破寂靜地亮光透過玻璃叫醒了人們的耳朵。新的一天開始了。李沁沁的心也恢復了平靜,蘭西家的戰爭似乎已結束了。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偶爾傳來清晨上班的人們匆匆地踩在積水裡的聲音,那麼近,又那麼遠。透過雨幕,遠遠地,你能看見白鷺撲閃著翅膀舞蹈著,在淺吟低唱的海上,時而高飛,忽然一個俯衝,爪子在水面輕輕滑出優美的弧線,時而又低低地在海上盤旋,然後輕盈地落在岸邊一棵鳳凰樹上或者海堤上。好似嬌羞的少女生怕驚擾了別人的目光,春天已是羞答答地探出了頭。
李沁沁參加了市內一家五星級酒店組織的答謝酒會,人真是奇怪的動物,一個人的心竟然能穿越時間與距離感受到另一個人的存在,並為之澎湃。有那麼一刻,李沁沁的心砰的一聲快跳了出來,於是,她看到了那個人,那個老進入他的夢裡讓她的夢充滿桃色繽紛的男人——Jack,李沁沁一看他身上那身西裝,就知道是上等貨,男人的行頭永遠是身份的象徵,再加上本身就有一副漂亮的軀殼,自然成了女人眼中極欲攀登征服的高山,一個個漂亮的女子像蜜糖一樣粘在他身邊,那嬌滴滴的聲音與各種媚態讓李沁沁覺得十分可笑。李沁沁覺得自己也很可笑,她總管不住自己,時不時地用眼角的餘光偷瞄一眼那邊的Jack,那種不經意中的熱烈讓她實在感到羞愧。幸而杯盤碟盞間,觥籌交措,刺得晃眼的燈光下一張張被酒精燒得通紅的面孔,誰也聽不清誰在說什麼,誰也顧不上誰,只是舉起酒杯,不管是認識不認識的,點頭,微笑,乾杯,再斟滿。人們像一群處在飢餓中突然被不知是誰拋下的食物而刺激得亂串的魚。其實,不過是藉著那熱鬧氣氛為心情找一個出口罷了。在盥洗室的入口處,李沁沁撞到了滿身酒氣臉色呈醬紫紅的Jack,彼此似乎是漫不經意地對視了一眼,「醉啦?」,李沁沁笑著問道,「沒、沒、沒事。」Jack搖晃著往外走,已經口齒不清了。「你,還要喝?」,「當然。」,醬紫色的臉上冷冷地表情。李沁沁看了看Jack,心裡有些感傷。她從這個男人的臉上以及話語中看不出任何異樣的色彩,有的只是冷漠,這種冷漠似乎是在暗示一種距離。其實,李沁沁並不希望能與Jack發生什麼,畢竟,她是愛她的家的。她只是覺得她的生活中缺乏激情,特別缺乏丈夫的「臨幸」,她的心裡已然有了一絲空隙,許多時候,她需要這絲空隙透透氣。日復一日不變的生活如一潭死水,而什麼時候才能活水來呢?有句口號是:愛情不止,生命不息。這句話對李沁沁來說,再好不過了。對她來說,愛情是生命存在的體驗。可她和丈夫蘭西的愛情早已被那細水般叮噹作響單調的日子扼殺了。
回到家裡,已是午夜時分,早已入睡的蘭西在李沁沁扔高跟鞋的匡堂聲音中驚醒,擰亮了床前的檯燈,揉了揉眼睛,
「回來啦?」
「嗯,你還沒睡?」
「確切的說,我被你吵醒了。」
「哦,對不起。」
「你去洗洗吧,早點睡,我睡了。」
「恩」。
還是那些話,沒有任何色彩。李沁沁有些悵然。打開浴霸,躺在浴缸裡,閉上眼,輕輕地揉擦著全身,李沁沁的思緒紛飛,近段日子,她的臉色很黯淡,沒有神采,總是特別想那檔子事。可是,丈夫蘭西卻總是給自己一個累人的形象,每當看到他那種圈在那兩米長一米八寬的床上呼呼地表情,李沁沁就感覺生命沒有激情,沒有希望。幸而腦袋還是她自己的,沒有激情,還有想像。閉上眼,似乎Jack就在身邊,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令李沁沁心動不已。輕揉著自己細嫩爽滑的肌膚,李沁沁似乎是在夢中, 一路唱著歌,在開滿鮮花的小徑上,在潺潺的歡快的溪流聲中,向那幽深與虛空走去。夢總是比現實更美。「喵喵喵喵喵喵」不知誰家的貓正在叫春,李沁沁心裡猛然一驚,「死貓」,她輕罵了一句,同時心裡感到隱隱的不安與羞愧。從淺唱低吟中回到現實,她迅速起身並擦乾了身子,穿上睡衣,關上浴室門,僅直進了臥室,待她躡手躡腳地爬上床,「當,當,當」時鐘已指在了一點。身邊的蘭西在痛快地打著鼾,李沁沁卻怎麼也睡不著,所謂乾涸的青春狀態像魔鬼一樣又倏倏地嗅著來了,它簡直是頭狼,來過一次,就認得路。李沁沁地臉被燒得緋紅,呼吸急促,胸脯劇烈起伏著,她用腿輕輕地撩了撩蘭西的腿,蘭西嘴裡嘟嚨了一聲什麼,然後翻了個身,背對著李沁沁。李沁沁不甘心,再次用腿撩了撩蘭西,這次力道足,蘭西終於醒了,轉過了身。
「怎麼啦?」
李沁沁沒有說話,身子像條蛇似地纏住了蘭西,溫濕地嘴吻住了蘭西幹幹的嘴唇,蘭西竟然像木偶似的沒有反應,於是李沁沁進行了更深入地探究,哪料到蘭西開始躲閃並用力一把推開了李沁沁,「別鬧了。」
「你說什麼?」
忽然之間似傾盆而下地冷水,澆滅了李沁沁滿心地激情。李沁沁狠狠地剜了蘭西一眼,迅速側過身子,給了蘭西一個仇恨冰冷的脊背。
「沁沁,別生氣,好嗎?今天太累。我全身都快散架了。」
蘭西知道自己的行為傷了李沁沁,話語裡滿是溫柔,並用手輕輕的觸弄了一下李沁沁的秀髮。
李沁沁沒吱聲,她的眼淚在往下淌。和蘭西同居四年,領證一年,身體越來越累,夫妻生活越來越少。感慨越來越多,握在手中的鈔票卻不見增多。
但李沁沁不是那種不講理的女人,她深知在外拚搏的艱辛滋味。總之,生存總是不易。眼前這個男人儘管平凡,但卻實在,他能給李沁沁以安全感,更重要的是他愛她。對於這一點,她非常有把握。
「別什麼事情都自己攬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這個家著想,萬一累倒了怎麼辦?咱們可生不起病!」,李沁沁背對著蘭西,歎了口氣道。
「別擔心」,「不替自己的身體著想,家庭的和諧沒辦法保障啊!」蘭西微笑著調侃道。
「還有心思開玩笑。」李沁沁輕捶了一下蘭西的肩膀。
忽然,蘭西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頭,抬高了聲音道:「沁沁,我給你說個事。」
「什麼?」李沁沁轉過身子,望著蘭西,問道。
「清明節,你得同我一起回家祭祖,爸媽來電話了。」李沁沁是家裡的獨女,而蘭西上面有兩個姐姐,也是家中唯一的兒子,兩家老人心裡都懷著期盼,李沁沁一百個不願意回蘭西家,她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到蘭西家時到別人家去蹲廁所的尷尬,蘭西家廁所是糞坑上搭兩塊石頭成其為廁所的那種,一旦蹲大號,在叮咚聲中屁股往往遭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紙也是那種劣質地衛生紙,越擦越亂。李沁沁曾經將此事當笑話講給了自己的小姐妹種叢聽。李沁沁是城市人,儘管她的家裡也不富裕,但她就是不習慣甚至厭惡這種原始地生活方式,用種叢的話說,就是廁所問題——讓方便不方便,舒服不能舒服,噓噓都難的生活方式。「我還是想回我家,我父母只我一個,也希望我回去」,李沁沁對蘭西道。「你是蘭家的媳婦,當然得回蘭家啦」,蘭西心裡有些不痛快,皺著眉道。「要不,咱們各回各家吧,這樣比較好」,李沁沁想了想道。「不行。」蘭西很堅決。「我姓李,不姓蘭,我要回我家。」李沁沁一下發火了,她昂著頭,眼睛直視著蘭西,大聲道。「嫁夫從夫,按照過去,人家叫你都是叫蘭李氏。」蘭西還擊道。「都什麼年代了,真好笑。」李沁沁發出一聲鄙夷地冷笑。「那你就是不回我家了?」蘭西臉漲得通紅,李沁沁毫不示弱,「是的。」兩個字,簡短有力,像鋼筋一樣。「我警告你,李沁沁,我忍你很久了,女人應該學會溫順」,「我就不溫順了怎樣?」李沁沁越說越來氣,竟然一腳將蘭西踢下了床,蘭西氣得牙齒格格響,揚起了巴掌,忍了忍,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