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纖纖,指尖劃過琴弦,鏘鏘之音渾然天地之間……
硃砂雙眸緊鎖戰局之上,指下時而舒緩時而緊繃,原本被雪國騎兵衝散的柳國士兵聽到琴音的瞬間便開始重新集結列陣,陣眼處鳳元剛手執軍旗,依琴音指揮,盾牌兵上前,弓弩手補位,組列成為菱形戰陣,可攻可守,一時間戰勢逆轉,雙方再次陷入膠著之態。
獨孤玥望著硃砂,嘴角笑意更甚,勒住韁繩,翻身下馬,走向雪國軍陣看台,執起鼓槌,「咚咚咚」,驚雷般的鼓音在戰場之上平地乍起,霸氣雄渾竟和著那飄渺清雅的琴聲。
跟隨著鼓點,雪國戰陣也開始變化,若老鷹的翅膀一般展開包抄柳國軍陣左右兩路,集中攻擊菱形陣中部迫使其分開,再各個擊破。
硃砂眉峰輕佻,指尖反覆劃轉,琴聲變化莫測。
琴聲一變,鼓音必將相隨,面對瞬息萬變的精妙陣型,在場之人都不得不慨歎,兩面看台之上的指揮者反應之快變局之妙。
間隙中兩人眸光相遇,一觸及便再難分開,獨孤玥欣喜之情溢於言表,他領兵多年從來未逢敵手,而今日卻有一個人能夠與他比肩一戰,可謂是酣暢淋漓。
硃砂自然也有同樣的感覺,所以今日之戰,無關乎男女,他們是對手,因為尊重對手,所以他們皆是全力以赴。
鼓音轉入低沉猶如悶雷,雪國軍隊之中一支黑衣勁旅衝殺而出,正是最開始時衝散柳國兵陣的那對騎兵,雪國士兵因為這支騎兵的加入勢氣大震,陣型也隨之發生玄妙的變化。
黑衣騎兵的首領對著雪國陣眼處射出一箭,正中鳳元剛,鳳元剛本來早被流矢所傷,如今這一箭更是傷及要害,將戰旗狠插入地底才穩住身形不至於墜馬。
芷嵐一見鳳元剛有異立即回馬趕來,皺眉回頭對著鳳芷軒打了個手勢,芷軒會意替鳳元剛守住陣眼之處,芷嵐則撫鳳元剛退出陣去。
硃砂抬頭,那黑衣騎兵的首領正是莫邪,能這麼快瞄準陣眼發箭,果然也不是泛泛之輩,難怪獨孤玥如此倚重他,撫琴的手微微一頓,再見雪國士兵陣型已變,幻化成楔形閃電之狀。
硃砂眼眸間精光大漲,琴音陡急……
硃砂這邊號令雖出,陣眼處的鳳芷軒和陣腳諸將卻明顯無法快速做出與號令變化相應的反應,霎時間又陷入混亂,柳國士兵都巴望著看台上的硃砂,期望她能扭轉乾坤。
硃砂手上琴聲稍稍緩了緩,沉聲道:「玉隱,以黑騎衛隊換下陣中諸將。」
黑風掃過,一隊黑甲軍士殺入陣中換下鳳家軍中各陣眼陣腳處的將領,琴聲再起,玉隱微微皺眉,主上竟要布下文王八卦陣?回首向硃砂望去,見硃砂微微頷首,於是搖動手中軍旗,柳國士兵立馬按照軍旗指向走陣。
見柳國軍隊所佈的陣法成型,獨孤玥不禁縱聲大笑,伴著鼓聲,豪邁非常,文王八卦陣?他的十一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風起雲湧,塵土飛揚,雙方便是一場龍虎之鬥,硃砂手上不停,過度集中心力讓她面色稍稍顯得有些蒼白,然而那唇角傲然的笑意卻仍可令天地變色。
就在這時,硃砂身後柳國軍陣中一名士兵飛身躍上看台,玉森見那人持劍向硃砂攻來,心中大駭,立馬閃身擋住硃砂,等待那柄長劍沒入自己胸口。
硃砂耳朵微動,身後突如其來的殺氣讓她秀眉緊促,如今她運氣於琴不能分心,可是木頭……
不及多想,硃砂一手撫琴,側身騰出一手,隨之而來的掌風將玉森推至一旁,空手握住那向她背後心刺來的劍鋒,鮮紅的血滴若紅梅一般在劍尖綻放。
「砰」銀劍應聲而斷,硃砂沒有回頭反手擲出半截劍尖,劍尖好似長了眼睛一般直插那名偷襲士兵的心臟處。
「公子!」玉森見硃砂臉色驟然慘白,心下大驚,跌跌撞撞爬起撲向硃砂,扶住那抹搖搖欲墜的白影。
適才硃砂本是將全部心力投注琴音之中,還混入了鳳凰訣內力,此刻被中途打斷,反被琴音音波所傷,琴聲嘎然而止,若非玉森相扶,她怕是要從這兩米多的看台上栽下去。
「噗」一口鮮血直噴向面前的琴案,血珠滾落,形成一連串叮叮的尾音,眼前視線漸漸開始模糊,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看來此次反噬相當厲害,指尖曲起扎入手掌處血紅的傷口,血更快地湧出,鑽心的疼痛讓硃砂的神智清醒了幾分。
沒有琴音作引,柳國戰陣瞬間陷入混亂,然而琴音停下的瞬間對面的鼓聲也驟然停止,所以雪國戰陣這邊亦是情況不明,一時間雙方再次對峙。
韓嶺見獨孤玥只是皺眉凝望對面看台的情況,開口提醒道:「王上,此刻柳國群龍無首正是時機。」
獨孤玥放下鼓槌沉聲道:「鳴金,收兵。」
韓嶺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王上現在正是……」正是覆滅柳國大軍的最佳時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如此時機若是錯失豈不太可惜。
獨孤玥抬手制止韓嶺繼續說下去,「孤王說收兵。」冰冷的聲音霸氣內藏,足以讓人心臟凍結,不敢忤逆。
韓嶺輕歎,只得依令鳴金。退兵的號令一起,不僅是雪國將士,就是柳國士兵也是一臉難以置信。
硃砂抬頭,目光緊鎖對面看台,明明隔得這麼遠,她竟好像看得到那人眸間的關切之意,心中微微一動,嘴角輕扯,「木頭,鳴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