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這一個病人的腎,除非找到相匹配的,才可以換,而找到的時候誰也無法確定病人的身體機能還能不能接受這一個新的腎,同時在找到之前,沒有任何人可以保證她到底能夠活多久。」醫生不怕死的說完了所有的話。
醫務室裡再次沉默了。
阿翔從地板上站起來,他懵了。
這就是茵茵的故事嗎?他怎麼也不能相信。
晃悠悠的走回到茵茵的病房前,深吸了一口氣,不管他聽到了什麼,此一刻他都不能讓茵茵知道,人命關天,有時候不知道反而比知道更好些。
「美蓉,你回去休息吧,我留在這裡就好。」其實關於茵茵的一切他早就清楚,也知道美蓉與茵茵的關係。
「也好,白天我來,晚上就由你守著吧。」沒有推辭,美蓉推門出去了。
門外,是柯正威蒼白的面容,此一刻的他真的只給人一種蒼桑的感覺。
「柯少,她不認得你了。」
「我知道。」柯正威傷感的說道,「美蓉,請你好好的照顧她。」他需要靜一靜,更需要理一理滿腦子混亂的思緒。
美蓉點點頭,然後看著柯正威大踏步的向著走廊的另一端走去,奇怪,為什麼他不離開醫院呢。
沒有細想,美蓉轉身步入了電梯。
終於有時間了,她拿起手機,撥通了慧真的號碼,電話的彼端永遠是令人傷感的小提琴協奏曲《梁祝》,三年多了,慧真一直守著仲宇凡,不知道這樣值不值得,但是她可以清楚的看到慧真的帶著痛楚的快樂。
「茵茵醒了,也脫離了危險,可是……」關於茵茵喪失了某一部分記憶的事情她卻不知當不當講了。
「可是怎麼了?」慧真奇怪的問道。
「茵茵她失憶了,她的記憶裡沒有了柯正威。」終於說完,美蓉長出了一口氣,其實忘記一個人也總比永遠無法醒來要好得多,只要人活著,總有一天她會記起一切的。
她不懂為什麼茵茵偏偏選擇了忘記柯正威,她一直很喜歡柯正威,那樣一個狂野的男人,其實在遇到茵茵時他是浪漫的,他在悄悄的經營著他與茵茵的愛情,只是她不懂,她也一直想不通為什麼茵茵要與柯正威離婚,那些小報上有許多關於茵茵與柯正威的小道消息,皆說她已經與他離了婚。
三年多了,這三年多所有的同學都失去了茵茵的消息,想不到再見面卻要以茵茵受傷的形式來見面。
明天,待茵茵醒了,她要好好的與她談一談,只是,她已完全的忘記了柯正威,這要與她怎麼談呢。
頭痛的想著,電話的彼端是慧真的歎息,「這樣也好,既然選擇了分手,那麼忘記才是最好的選擇。這樣的結果才是茵茵最幸福的,而我連這樣的福氣都沒有。」
「宇凡還是一直昏睡嗎?有沒有什麼醒轉的跡象?」
「沒有……」淡淡的說完,心也碎了一樣。
「你還恨他嗎?」平時見面的時候美蓉總不敢問起慧真到底恨不恨柯正威,因為是柯正威毀了宇凡的一生,也只有此刻在電話裡在看不到慧真的情況下她也才敢問出來。
「恨吧,也說不上,或許這就是宇凡的命了。」
「仲爸爸好嗎?」
「還好,這兩天回來了,我一直都沒有去看望過他,只是偶爾通通電話罷了。」
「哦,明天還要去看宇凡嗎?」
「嗯。」
「那茵茵這裡就由我來護理吧,我看阮家除了她自己也沒什麼主事的人,皆看她的笑話一樣,就由著柯正威守了她三天三夜。」
「幫我向她問聲好。」
「好的,晚安。」
美蓉掛斷了手機,出了醫院叫了的士回到了自己的小窩,說不出為什麼看到今天的柯正威總是讓她有種心疼的感覺,還有為什麼他要走向走廊的另一頭呢,明天她要去醫院裡問問清楚。
茵茵的病房裡,阿翔悄無聲息的坐著,無聊難耐的時光,他只能看著茵茵熟睡的容顏,想想柯正威守在這裡三天三夜呀,而他不過是才坐了一會兒就無聊的要發瘋了一樣。
再想想剛剛在醫務室裡他聽到的話,換腎,茵茵的腎有問題了嗎?
他知道茵茵從前的一切,卻從不知道茵茵還有這樣的頑疾。
有些心驚,卻更多擔心。
輕撫著她的小臉,睡夢中的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穩,眉輕皺著,她又是做了什麼惡夢嗎?
爺爺說,讓他好好的對待她。
如今,他來了,只不知她會不會接受他呢。
明天就帶小飛和薇薇過來看看媽媽,也讓她的心情好些,這樣她身上的傷才會好的快些吧。
可是,關於腎,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幫她了。
記得以前看過一些電視,讀過一些書,好像說如果要換腎就只能是自己最親近的人,這樣的腎才會匹配,其它的人總會有這樣那樣的不和諧,而茵茵,在這世上的親人似乎就只有她的孩子了,一雙兒女還那麼小,怎麼可能會是她們呢。
至於她的那個叔叔,不提也罷。
來了沒一會兒也就離開了,只說是有事脫不開身。
其實是巴不得茵茵永遠也不要醒來,而他也就坐穩了啟航的董事長之位了。
就這樣一直的傻傻坐著,他甚至不敢離開半步,就連去洗手間也捨不得了一樣,他只怕離開的片刻間的功夫柯正威就會偷偷的溜進來。
柯正威知道茵茵的病況,失憶已是事實,此時自己倒是盼著茵茵那些失去的記憶永遠也不要恢復的好。
粉色的窗簾拉得嚴嚴的,擋住了病房外的一片黑暗,這樣的一個秋夜,窗外的蕭瑟就在眼前一樣,倘若什麼也沒有發生該有多少。
那一天的中午為什麼自己要放任茵茵與柯正威的離開呢,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此一刻似乎也只有柯正威才知曉了,只為茵茵失去了他與她的記憶。
總是覺得那一天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否則也不會是茵茵開著柯正威的車而被撞了吧。
憶起自己知道的那一剎那他心急如焚,他奔到醫院時,是柯正威狼狽的混身是血的守在手術室的門前,看著那些血,他就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所以也才會有這樣大的事故發生了。
心頭有些煩躁,取了一支煙,阿翔向病房外走去,也是在此時他才想起,柯正威這三天似乎連煙都沒有吸過,他記得柯正威是煙不離手的,奇怪了,難道這三天就讓他忌了煙不成。
推開門,走廊裡一片靜寂,夜已深,他沿著樓梯走向樓頂的露台,所幸茵茵的病房就在醫院的最頂層,所以只幾個台階也便到了,倒也不會耽誤多少時間。
站在樓頂,眼前是A市有些瘋狂的不夜城一樣,霓虹閃爍,亮如白晝一樣。
抖著煙灰,向下俯視時,他看到醫院的大門前,有一輛車悄悄的駛進來。
很普通的不起眼的小轎車,卻有種熟悉的感覺,這樣深的夜,是誰來了呢。
心裡突然就緊張了,茵茵還被他一個人留在病房裡,那正滴著的藥液快滴完了吧,這樣一想,阿翔急沖沖的掐斷了煙,快步的向樓下走去。
果然,病床上掛著的輸液快輸完了,他按了按鈴,半晌值班護士才睡意朦朧的接了起來。
病房裡又是靜寂了,阿翔將輸液的速度調到了最慢,否則只怕茵茵又要多扎一針了。
慢騰騰的打著哈欠的護士端著托盤走了進來,看到阿翔的時候歉意的笑了笑,還算有禮貌,否則他真想請院長把眼前的這個護士開了。
不過還好,她的動作也還算利落,十幾鈔鍾就換好了藥瓶,一顆心終於放下了。
護士端著托盤又是哈欠連連的走了出去,搖搖頭,一定是約會影響了睡眠吧。
然而,護士出去的時候卻是忘記了隨手關上門。
微風透過走廊敞開的窗戶送進了病房中,病房裡那藥液的味道被著風吹散了許多,卻是有一絲涼意,阿翔再一次皺眉,為著護士的粗枝大葉而暗惱,走向門前,想要把涼意關到門外去。
走廊裡,輕輕的腳步聲傳來,許是因為靜夜時,許是因為病人們都睡著了,那腳步聲輕卻極是清晰了。
突然想到剛剛在樓頂看到的剛進來的那一輛小轎車,心思一動,阿翔悄悄的站在了門邊,翹首向外望去,走廊的另一處盡頭,似乎是一個老者佝僂的背影。
一扇門前,老者悄悄的佇立,卻並沒有敲門。
阿翔奇怪的看著,為什麼他不進去呢,看那情形分明是來探望病人的。
靜靜的看著那人的方向,只不知那是誰人的病房。
老人依然靜靜的站在門前,似乎在側耳傾聽著什麼。
四周靜靜的,只有風吹過的聲音。
良久,老人欠了欠身子,更緊密的把耳朵貼向那門上,這所有的動作讓阿翔疑惑了……
半晌之後,他慢慢的推開了門。
一道影子長長的斜射在走廊裡的牆上,那麼清晰,那麼變幻莫測。
幾秒鐘,只有幾秒鐘,那影子就消失了,因為那病房的門是關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