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還政給娘娘吧。」婉兒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句話,她想,這就是武後最後那幾句話的意思了。
賢的身子微微的顫動了一下,右手停留在了婉兒的臉頰,慢慢的,握成了拳,放了下來。
婉兒道:「這件事過後,娘娘對太子宮的態度一定會有所改變,而這大半年來,她也並未真正退出過朝堂,如果太子想要全身而退,現在還政是最好的選擇。」
「你真的這麼認為?」
「是。」
賢的臉上顯出了疲態,道:「你先下去吧,這件事容我再想想。」
婉兒點頭,退出了大殿。
賢已經坐擁了朝堂大半年了,儘管大事上依然依靠武後的抉擇,但那種權力帶來的快感是無法言說的,現在讓他還政,無異於是在宣告著他之前努力營建的一切,都在瞬間傾塌了,賢能接受嗎?生存和權欲有時候真的如此難以抉擇。
賢沒有想太久,在又一個新年到來的前一天,他主動去紫宸殿給武後請安,那一次的談話,只有賢和武後,因此婉兒無從得知他們談了些什麼。
婉兒在太子宮的大殿上等到了很晚,都不曾見到賢回來,只好走了出去,問守門的侍衛,侍衛說,太子未曾回宮。
婉兒在掖庭外的池塘邊見到了賢,未曾消融的白雪,映襯著荷塘前孤獨的人影,他的身後是深深淺淺的腳印,而他的頭上則是徹夜未眠的大明燈火。
婉兒走了過去,與他並排而立,抬眼看著有些失色的星星,卻不說話。
「我把朝堂還給了母后。」
婉兒依然不說話,賢接著說道:「在母后的寢殿我看到了明崇儼,那個比你更快將消息送往紫宸殿的人,是否就是他?」
「既然太子都已經猜到了,何必還要再問呢?」
隔了許久,婉兒轉過頭,看著賢的臉道:「太子不開心?」
賢道:「少了朝堂的束縛,我應該高興才對,可是,為什麼我的心會覺得空落落的呢?婉兒,是否我已深陷朝堂,無法自拔了?」
婉兒淡淡的一笑道:「太子能主動還政,又怎會是無法自拔呢?娘娘的有一句話是對的,未來的事還多著呢,又何必太過執著。太子早已為你的人生做了選擇,只是未到時辰而已。」
「你指什麼?」
婉兒不答,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繼續抬頭看著漫天的星星。
馬廄下的密室,婉兒儘管未走進去,卻已大致猜到了裡面的東西,那就是賢的選擇。
除夕,新年,元宵,今年不比往年,一切都來得很平靜,表面上大家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悅中,可除了新來的秀女之外,其他大部分人都會或多或少的想到去年司制房的那場血洗,也就難以真正的開心了。
這一切的策劃人依然是婉兒,只是今年,她卻感覺沒那麼累了,現在宮中除了武後之外,她便是他們最怕的人了,所以她的每一個命令,都會被雷厲風行的執行下去。
賢已經很久沒走出太子宮了,除了除夕時候的家宴,其他時間,他都將自己關在太子宮修注史書的殿宇中,似乎又回到了監國以前的情形,但婉兒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