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似乎特別久……
迷迷糊糊之中她看見齊悠雲抱著一個通身雪白的女子走到一處小溪邊。他劃破了自己的手掌緊緊的握住懷中女子的手,溫熱的血液被一股源源不斷的力量催動著。她看到那女子原本雪白的頭髮慢慢變黑,而他的頭上則生出了不少的華髮。
看著懷中的女子,他的神色越來越疲憊,可笑容卻越來越明亮。
有風吹過,眼前一陣雲霧繚繞。
半晌,風停雲散,她認出那是烈焰教的海邊。白色的沙灘上一個白色的身影來來回回焦躁不安的不停走著。
墨發有些凌亂,白衣上仿若還帶著些許暗紅色的輕淺印記。他的手中抓住一面銀色的面具,眉眼間滿是痛苦與掙扎。
遠遠的,她看到自己登上了潔白號,又看到自己躺在了甲板上。
那白色的身影一頓,也看到了船上的自己。癡癡的凝望了好半晌,他突然展開身形急速的向潔白號奔去。白沙中,一面銀色的面具墜落於地,風沙揚起將它半埋在了沙中。
心中猛地一痛,她再去看時,他正用匕首一刀刀的劃著自己的胸口。鮮血淋漓,一大片一大片的紅,紅得刺目,紅得窒息。
「不要,冉皓,不要這樣!冉皓,冉皓……」她急得大哭大叫,雙手拚命的想要去拉開他不斷自殘的手。
「潔兒,潔兒!醒醒,我在這兒,我在!」
有人握住了她的雙手,溫柔的安慰與暖暖的溫度令她漸漸的安靜了下來,張開眼,枕邊早已淚濕了一片。
「潔兒!」
她淚眼朦朧的凝眸,看清了眼前的人兒,她的淚立刻又湧出了眼眶,起身撲進他的懷裡,她將自己的一片柔情和滿腔的悲傷全都揉碎在他的胸口。
「冉皓,冉皓……」她一聲聲呼喚著他的名字,和著淚帶著痛。
她又在自己的懷中了!澹台冉皓激動得嘴唇微微的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胸前的傷口因為她的擠壓而疼痛難忍,可這痛感卻又令他開心至極!他沒有在做夢,他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她的存在!
世間萬物瞬間化為虛無,天地之間彷彿就只剩下了兩個人緊緊的擁抱。彼此的體溫,彼此的氣息,彼此帶給對方最深的慰藉。劫後重生,死而復生,兩人經歷了生死離別的考驗,再也沒有什麼能夠將他們分開。
「璃兒!」齊悠雲的聲音突兀的插入,如一道銀河劃破了宇宙的完整。
潔兒一驚,從澹台冉皓的懷中抬眸望去,這才發現原來齊悠雲與鶴兮也在她的房間裡。
那雙狹長的眼眸中滿是悲傷,修眉微蹙著不見憤怒只有深深的憂慮。他在擔心,他在難過,即便他什麼都沒說可他們相處了這些日子,她與他已是那麼的親密那麼的熟悉,他每一分情緒的變化她都能清晰的感受得到。
離開澹台冉皓的懷抱,潔兒猶豫又為難的低下了頭,她該怎麼辦?前塵往事俱已想起,而這段日子的記憶仍深刻於心。她不想傷害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可她又必須要做出一個選擇,否則,傷害的將不僅僅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仍舊是原本的模樣,可她的神態卻再也不是那個懵懂天真的少女,她的目光沉定智慧,舉手投足間皆散發著成熟嫵媚的韻味。齊悠雲閉了閉眼,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她確實已不再是他的璃兒,她是武潔兒——那個只鍾情於澹台冉皓的武潔兒。
「潔兒……」澹台冉皓的心跳無序呼吸紊亂,他說不出挽留她的話,尤其是在知道了齊悠雲為她所做的一切之後。可是,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夠再一次承受她的捨棄。
她看向澹台冉皓,又看向齊悠雲。她不是一個猶豫不決的人,可這一次的抉擇真的很難,一個是她深愛的男人,一個是她的救命恩人。
求助的望向鶴兮,她只從他的眼中讀出了兩個字:信任。
深深的吸氣,緩緩的呼出,眼淚在眼底倔強的打著轉,她死死的攢著拳頭抑制著全身的顫抖,朱唇輕啟她毅然決然的說……
潔兒的目光一直凝望著站在石門前的齊悠雲。
他站在那裡朝她淡淡的笑著。
她的鼻子一酸,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她到底還是辜負了他,傷害了他,離開了他。愛不能用來報恩,更不能拿來施捨。她曾經無比的依賴他,可那不是愛情而是親情。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但絕不能用她的感情來做交換。他會是她這一生最親最親的人,因為她的身體裡流著他的血。在她的心中永遠都會有一個角落是專屬於他的,就像她的生命早已鐫刻上了他的印記。
舉步走到她的面前,如同往常一樣齊悠雲寵溺而又溫柔的撥開她額上的髮絲,微笑著囑咐:「好好照顧自己,不可再頑皮了,知道嗎?」
「對不起!」她霎時泣不成聲。
輕輕的搖頭,狹長的眸中同樣水汽氤氳。修長的手指憐惜的擦去她的淚,而他指腹傳來的冰涼溫度卻令她的心一痛再痛。
「別哭了,眼睛都腫了。」
「我會回來看你,等你的傷好了也可以來看我。」
「好。」他笑著答應。
「那星兒……」
「就讓星兒留下來陪我吧!」他打斷她的話,「在他還沒有發現之前你們快走,否則他定要哭鬧的。」
「嗯。」她低頭應著,腳下卻沒有移動分毫。突然,她展臂將他抱住。「保重!珍重!我走了!」
緊緊的閉著雙眼,萬箭穿心,他用力的回抱住她,恨不得將她徹底的融進自己的身體。如果他沒有忘卻情愛,那麼她應該會愛上自己吧!他還記得在梵城的擂台上,她曾經那樣的看過自己,曾經那樣的呼喚過自己。而如今,錯過就是一生一世!
直到再也望不見他們的身影,齊悠雲仍癡癡的佇立在原地,固執的凝望著她離去的方向。
一聲輕歎,鶴兮走近他的身邊。
「在救潔兒的時候,你又對她重新許下了三世的誓約,是嗎?」
目光仍舊望著遠處,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顛倒眾生的魅惑笑容:「什麼都瞞不過師兄。」
「唉!難道你不知道皓兒與潔兒他們彼此許了對方今生來世,就算你能夠與她相遇,可最終她仍有可能會捨你而去。」
「也許吧!」睫毛低垂掩住眼底的一絲黯然,再抬起時瞳仁中只剩下溫柔的堅定,「即使只是短暫的相遇,至少我的生命裡有過她的存在,我不悔亦無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