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兒怔怔的站在街路上,越過身邊來來往往的行人,她的目光毫無焦距的望向無窮無盡的遠方,全然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自從她有了冉皓,他的身邊就成了她的「歸宿」,而如今他不再要她,她便又變得煢煢孑立,形影相吊了。
一時熱血上頭,她就這樣衝出了興安王府。可接下來該怎麼辦?她竟是一點頭緒也沒有。她對他撂了狠話——微微苦笑——如果那些算是狠話的話。可如果他的心裡再也沒有她,就算說得再狠又能如何?!
空中飄下片片晶瑩的雪花,她抬起頭,任那冰涼落在臉頰。
「潔兒。」
她的呼吸一窒,接著便皺緊了眉。淡漠的掃了一眼對面的來人,她別過頭並不理會。
澹台玨黯然的垂下眼眸,暗暗的吸了口氣重又看向她,溫聲道:「下雪了,天氣冷,與本王一起回府吧。」
她扭過身,背對著他。
「那麼你告訴本王,你想去哪兒?」
她想去哪兒?!她的鼻子一酸,眼底一片溫熱。這天地之間哪裡才是她的容身之處!「我要回家!」如果可以。
輕聲一歎,他試探的撫上她單薄的肩,憐惜地說:「你先與本王回府,本王這就派人告知稚隼國太子讓他來接你回家。可好?」
眼淚決堤般的湧出眼眶,她抽嚥著搖了搖頭。誰會明白她的苦衷,她的家遠在另一個時空,她再也回不去地方!
心中酸軟疼痛,他情不自禁的張開手臂將她抱在懷中,悔不當初的輕聲祈求:「都是本王的錯,一切都是本王的錯!潔兒,給本王一個機會,讓本王來照顧你、彌補你、疼愛你,好不好?好不好?」
……
翠葳苑。
長長的墨發濕漉漉的滴著水,澹台冉皓一身雪白長袍任玄芷給他擦拭著濕發。巾布柔軟的揉搓著髮梢,他深深的吸著氣,唇邊漾起一抹恍惚的微笑……
「冉皓,別動!」
他挺著身子,不敢亂動。
「冉皓,你的頭髮真漂亮!」
他笑瞇了眼,眸中一片歡暢。
「冉皓,以後我都幫你擦拭濕發,一直到老!」
「好。」他滿足的輕聲應著,心中溢滿了溫暖。
玄芷一怔,探頭問:「聖君,你說什麼?什麼好?」
眨了眨眼,澹台冉皓這才看清眼前的人兒,心中禁不住狠狠一痛,接過她手中的巾布,他疲憊地說:「本王累了想要休息。你讓人搬張軟榻放在正廳裡。玄墨一回來你就與他一起去康平王府,本王這裡不需要人伺候了。」
「聖君……」
「出去。」他自顧自的走到案桌前坐下,翻開桌上的畫卷。
玄芷擔心的跟了兩步,可想了想又無計可施,只得命人去準備軟榻。
翻著桌上的畫卷,那上面都是同一個女子的畫像。或站或坐,或嗔或笑,細膩生動的筆觸將女子清婉柔美的神韻勾勒得惟妙惟肖、躍然紙上。
「怎麼辦呢,潔兒?今晚我再也看不到你了!」他嘟著唇失落的歎息,「我好想你,想得心都痛了!我累了,好想睡!我們一起睡可好?我們一起看星星!」小心翼翼的放好畫卷,他對著虛空微微一笑,一隻手向一旁伸出,手心虛握仿若與人牽著手款步走到廳中的軟榻前。展身躺在榻上卻只佔了一半的空間,留出另一半像是還有人要躺在上面。手指虛握成環,就像握著另一隻手一般。看著廳頂一顆顆裹著藍色輕紗的夜明珠,他溫柔的一笑,閉上眼睛的同時,柔聲道:「睡吧,潔兒!」
……
下過一場雪後,天氣驟然變冷。忘情湖的湖水雖然沒有結冰,可湖邊卻明顯比其他地方要冷上幾分。
潔兒站在低矮的鏤空扶欄前,望著湖面發呆。她已經在康平王府住了好幾日了,仍舊是她從前住過的院落,房中的擺設也仍是她當初離開時的模樣,就連她看了一半書還攤開著放在案桌上,彷彿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一般。
她說不想被人打擾,澹台玨就給她絕對的清靜,就連他自己也一次都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可以隨意的在府中走動,所有的侍女僕從皆視她為主,在她的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
望著湖面粼粼的波紋,她突然十分想念興安王府的溫泉,想念與她隔池相望的那個人。一時心血來潮,她提起裙擺輕巧的邁過扶欄,一步步的向湖中走去。
隱在遠處房舍之後的玄硯眉心陡地一皺,剛想掠身上前,卻突見一個身影急急的向潔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