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鴻雁酒樓裡出來,三人便直接上了馬車。玄硯控制著不疾不徐的車速,似乎有意不想令馬兒跑得太快。鹿擎鎮並不大,馬車只跑了一會兒就出了城門。
不是說有人在跟蹤他們嗎?潔兒看了看身旁閉目假寐的澹台冉皓不禁滿腹疑問。如果要擺脫追蹤不是應該密行快逃才對?如今這般不緊不慢的,竟彷彿生怕那跟蹤的人跟丟了一樣。還有颯靈也不見了,從他們又登上馬車,它就已經不在車旁跟著了。她有些想不通,可見他閉目休息又不忍打擾。低頭想了想,她決定放棄。不管怎樣,只要能夠和他在一起就好,其他的便交由他來處理吧!
出了城,路面不再平坦而是變得坑窪起來,馬車搖搖晃晃的,再加上飽食之後原本就令人困頓,她的頭一點一點的,不禁昏然欲睡。
睜開眼睛,澹台冉皓含笑的看向坐著打盹的潔兒,長臂一伸將她摟在懷中讓她的頭靠著自己的肩膀,而他則將下巴輕輕的放在了她的頭頂。滿足的一聲歎息,他緩緩的重又閉上了眼睛。唇邊輕掬一抹微笑,淺淡卻久久不去。
「聖君。」
倏地驚醒,他抬手撩起車簾的一角。
「這裡的草木最深。」玄硯低聲道。
展目望了望,果然,這裡的草木皆有一人多高。眸光偏轉,隱隱的看到不遠處的藍影。「你繼續駕車前行,甩開機棋後到宣逸新城會合。」
「是,聖君保重。」
「嗯。」澹台冉皓點點頭,撂下車簾低頭看了看懷中仍舊好睡的人兒,唇邊的笑意更濃。側耳傾聽著車外的響動,用力攬住她的纖腰。……
一陣風吹起了車簾,又緩緩的落下。然而車內已然空無一人。
顛簸愈烈,吹在臉上的風也兇猛了許多。潔兒迷迷糊糊的處於半睡半醒之間,動了動,卻發現自己竟被圈在一雙手臂之間。「冉皓!」她半瞇著眼睛習慣性的輕喚。
「嗯?再睡一會兒吧!」
頭頂傳來他的聲音,目及之處四野皆是草木,她的睡意立時去了幾分。馬車呢?!低頭,自己竟是與冉皓一同騎在颯靈的身上。
「玄硯呢?」她轉頭仰視著他。
「找他作甚!只有我們兩個不是更好?」他的語氣溫柔,可她還是聽出了其中的一絲酸味。
瞭然的一笑,她那看透一切的美眸靜靜的只是盯著他卻並不做聲。
「咳!好吧!」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我派他去引開追兵。」
眉心一皺還不待她開口,就聽他說:「放心,皇伯父派出的人只為瞭解我們的行蹤並無惡意。」
他也看透了她的心,一句話便消了她為玄硯擔著的心。
「我們去哪兒?」
「宣逸新城。」
「你建的那座城?」
「是。」
「太好了!」她高興的一聲歡呼,「其實我早就想去看看了,你的城一定很棒!」
她話語中流露出的崇拜、嚮往令他十分受用,「那也是你的城,我們的城!」擁著她的手臂緊了緊,他一抖韁繩,颯靈立時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
皇宮,勤勵殿。
「什麼?人跟丟了!」
「是,機棋傳回的消息是這樣說的,不過他已經去追尋了。」機勤垂首道。
隆御帝負著手在案桌前慢慢的踱了幾步,皺眉沉吟半晌又忽而展眉笑了。「是朕的疏忽,你們又怎敵得過皓兒的心思。」那語氣裡竟有著掩不住的自豪。頓了頓,他問:「機棋是在哪裡跟丟的?」
「鹿擎鎮外的長木郊。」
微偏著頭,他一邊思索一邊自語:「長木郊,如果他們沒有去虞城還會去哪兒呢?」
「皇上,舒大人有奏折送來。」小太監在殿門處稟告。
隆御帝一凜,忙道:「快呈上來。」
「是。」躬身進得殿內,小太監將奏折高高的擎於頭頂送至隆御帝的身前。
伸手接過,展開。折上寥寥數字:黑雲壓城城欲摧。別人或許看不明白,可隆御帝卻心中大駭。
「機勤,快去準備,朕要秘密前往興安王府。」
……
亭頂,一根根木頭鱗次櫛比的排列著,只是年頭太久木質已然疏鬆,間隙中滿是或大或小的孔洞與縫隙。外面下著大雨裡面下著小雨,雨水在亭頂的漏隙中汩汩的冒著泡,水靈靈的,好似一觸及破,晶瑩剔透的煞是可愛。
天有不測風雲,明明剛才還是晴朗的黃昏,沒想到須臾之間天地變色就這樣下起了大雨。
空曠處能有這樣一座木亭實在令人欣喜,哪怕站在其中仍舊免不了濕了衣衫,可至少也是一處讓人心中溫暖的棲身之地。
秋雨濕寒,雖然倚在澹台冉皓的懷中可潔兒還是有些禁不住這刻骨的陰冷。
他是不怕的,這潮濕微寒的天氣反而令他覺得百骼舒暢,然而低頭看了看瑟縮在懷中的人兒,他又不禁眉心緊蹙。
脫下外袍裹在她的身上,他又要脫下中衣卻聽到她清婉的笑語:「你再脫可就要赤~身~裸~體了。」
他的動作一滯,轉而笑著伸出左臂將她再次攬進懷裡,右臂向她的頭頂一搭,寬大的袍袖剛好將她密密實實的罩了起來。
她轉身雙手抱住他的腰,將自己深深的埋在他嚴實的保護之中。雨滴落下,他的衣袍還是會濕;雨滴落下,她的身上還是會冷。可是心,卻異常的溫暖。還記得她當日離開葉羽家時獨自一人度過的那一場大雨,她也是躲在一座木亭中避雨。那座亭子遠比這座要堅固許多,可那時卻沒有這個堅實的懷抱。時過境遷,她終於不再是孤獨一人,她終於有了屬於她的港灣。
「冉皓!」她拉開他的袖子抬頭看他。
「嗯?」他輕聲應著,仍舊小心的遮住她的發頂。
「有你,真好!」清婉溫柔的聲音飄進他的心湖,立時蕩起層層漣漪。
吻了吻她的眉眼,他的眸中充滿感情:「有你,才好!」
「哼哼!」突兀的傳來一聲陰鬱的冷笑。
澹台冉皓一驚,也許是雨聲太大他竟沒有聽到絲毫的聲音。一把將潔兒護在身後,凝目看向雨中走來的兩個人,他只認得其中一人,而另一人……星眸閃爍,他仿若全不在意地問:「閣下可就是斷魂門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