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宣德殿。
丹闕之上的寶座還是空的,可丹闕之下卻早已站滿了文武眾臣。澹台玨站在人群當中聆聽著週遭的竊竊私語,半垂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得意之色。一個小鎮守雖然無法左右時局,卻可以打亂皇上的步伐、損害澹台冉皓辛苦扭轉的形象。就算今日丟掉了這枚棋子,他也不會有任何的損失。
「皇-上-駕-到!」太監尖細的聲音在大殿裡一響起,眾臣急忙斂聲各自站好。
隆御帝一身亮黑繡金翻雲龍袍,頭戴墨玉卷龍冠,坐在寶座之上顯得既儒雅又華貴。
「今日即是三日之期,皓兒、沈鎮守你們可都準備好了?」
「是。」澹台冉皓與沈奇彬走至大殿當中,齊向隆御帝施了一禮。
「好!」隆御帝點了點頭,對身邊的小太監道:「宣吧。」
「皇上有旨,宣人證進殿啊!」
腳步聲響,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待。
「臣東明鎮仵作白熙叩見皇上。」
「草民興安王府管事吳潔參見皇上。」
澹台冉皓倏地轉過頭,望著一身男裝打扮的潔兒不禁皺緊了眉。
澹台玨淡淡的掃了一眼來人,可目光一遇到那個魂牽夢縈的人兒,就再也移不開了。深藍色的袍子穿在她的身上顯得有些寬大,一雙溫婉明亮的眼睛顧盼生輝、靈活善睞。不由自主的撫上腕上的傷口,她留給他的印記還在,一如她早已深刻在了他的心上。
看向潔兒,隆御帝微微的牽了牽嘴角,若無其事地道:「你們兩人誰先說啊!」
「啟稟皇上,」白熙向前搶了一步,「當日是臣檢驗了士子沈從菊的屍體,這是詳細的記錄。」他將手中的一疊紙紮舉過頭頂,「臣仔細的比對過屍身上致命的傷口,劍鋒犀利,傷口整齊,確是天極寶閣的玄衛所為。」
隆御帝展開紙紮看了看,又望向潔兒。他已然聽說了她在戰場上的表現,雖然皓兒說得言之鑿鑿,可他還是不免半信半疑。這會兒見她居然又女扮男裝上得殿來,便姑且裝作一無所知,倒要看看這小妮子究竟有何能耐。
妙目微彎,潔兒轉身面對著白熙,說:「這位大人,敢問你是如何做的比對?這天下用刀用劍的人多了,何以斷定那就是玄衛所為?」
「下官曾經見過玄衛留下的劍痕,劍寬三寸,輕薄如紙,傷口齊整,十分乾淨利落。」
「這麼說大人也拿不出什麼實際的證據,不過是憑經驗去判斷罷了!」
白熙一怔,遲疑的應了聲:「是。」
「可是,看大人的樣子卻很是自信嘛!」潔兒輕笑。
臉上有些掛不住,白熙雖不敢發作卻抑制不住的薄怒:「下官為官二十載,看過無數傷口,檢查過上百具屍體,絕對不會有錯。」
「是嘛!」潔兒不以為然的一聲冷笑,「大人既然是東明鎮上的仵作,應該也是沈鎮守的手下吧?」
賭氣不再理會她,白熙向著隆御帝拱了拱手,表白道:「臣雖然隸屬鎮守府衙,可臣一向秉持公正,所說所做皆對得起良心、律法。」
「隆御二十二年,張老漢家的黃牛突然死了,那牛的脖子上有道兩寸深的口子,可沈鎮守卻判定那頭牛是得瘟疫死的,不知可有此事?」潔兒不慌不忙的說。
白熙一下子愣住,連沈奇彬也不免心下惴惴。
澹台冉皓的眉心終於慢慢的舒展開。眼前的潔兒揮灑自如、游刃有餘,週身上下皆散發著自信的光芒,簡直令他激賞、驚喜!
「那麼明顯的傷痕,那麼明顯的死因,一頭牛大人都驗不明又何談人呢!還有去年,鎮上富商李家的兒子將平民王家的兒子打死,可鎮守大人卻判王家兒子是自殺身亡,直到今日王家還不肯將屍體下葬非要討個說法不可。這一連串的冤案錯案不知是因為你驗屍不真呢?還是因為沈鎮守的判案不明呢?」
啞口無言的低下頭去,白熙暗暗的咂舌。沒想到這個瘦瘦弱弱的小公子如此厲害,一番話竟將他逼進了死角。承認不是,不承認亦不是,這可叫他如何回答啊!
「胡說!」沈奇彬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吃不住勁兒的指著潔兒,辯道:「你,你怎可在皇上的面前誣陷本官!本官一向廉潔奉公恪守為官之道,豈容你詆毀!」
淡然的瞟了他一眼,潔兒逕自從腰間掏出一張信箋,對隆御帝說:「皇上,這是東明鎮百姓的聯名書,他們狀告沈奇彬在鎮守任上貪贓枉法、收受賄賂、欺上瞞下、罔顧百姓生死。望皇上可以為他們做主,罷黜這種貪官污吏,為民除害。」
小太監走下丹闕將信箋恭敬的轉遞給隆御帝,一旁的沈奇彬藉機偷眼瞧了瞧,不禁嚇得臉都綠了。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又是簽名又是手印,足有上百號人。
隆御帝神情凝重的微一沉吟,道:「今日主要是調查有關沈從菊被殺一案,至於沈奇彬的罪行便交由錢司刑調查清楚,若果真如這聯名書上所言一般,朕必嚴懲。」
「是,臣遵旨。」司刑錢大人在隊列中施了一禮。
沈奇彬狼狽的擦了擦額上的汗珠,不由自主的又看向澹台玨。
眼底充斥著滿滿的欣賞與寵縱,澹台玨望著神采飛揚的潔兒就如望著一朵盛開的花兒似的。感覺到沈奇彬投射而來的目光,他不著痕跡的也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受到了鼓勵,沈奇彬穩了穩心神重整旗鼓,拱手道:「皇上,真金不怕火煉,相信經過調查皇上一定會明白臣的一片忠心。至於臣的侄兒確實是死於玄衛的劍下,臣還有人證,他能證明當日臣的侄兒在被殺前曾與玄衛發生過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