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行刑太監答應一聲:「喳!」便手拿麻繩,如狼似虎的沖雲惠撲了過來。
雲惠拚命掙扎:「放開我!皇上!皇上,你在哪兒啊!皇上!」
正在這時突然進來一個宮女,對老嬤嬤說了幾句話,那老嬤嬤臉色立時變了,小聲兒說:「把她帶出來。」
幾個太監把雲惠抬了出來。屋外站著另外一群太監和一隊大內侍衛,這群太監把雲惠抬起來就走。雲惠這才反映過來拚命叫道:「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你們又是什麼人?要帶我去哪兒?放開我!混蛋!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你們這群……」
突然一隻手捂在雲惠的嘴上,雲惠一看伸過一個腦袋,這腦袋不是別人正是李玉。雲惠一看是李玉立刻鬆了口氣,接著就昏了過去。
李玉卻走進屋內板著臉孔說:「奉上諭,帶宮女雲惠到養心殿問話。爾等無旨不可擅動!欽此!」
老嬤嬤與眾宮女、太監都跪在地上聽旨。這時,李玉突然看到地上有一張供狀,想必是逼迫雲惠在上面畫押的,於是一彎腰撿起來揣在了懷裡。老嬤嬤剛一動意欲阻止李玉,李玉沉聲道:「嗯?你意欲何為?咱家可是奉聖旨來的!」
老嬤嬤看了看李玉身後那一群如狼似虎的侍衛,只好又低下頭跪著,沒敢亂動。
雲惠被李玉帶著人抬回了住處。按皇上的吩咐,太醫院院使劉勝芳親自帶領兩名御醫前來診視並守候在堂屋之內。劉勝芳診過脈後,對李玉等人說:「高熱不退恐有性命之憂啊!」說完便與另外兩名御醫一起去研究診治方案去了。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劉勝芳等人深知這名宮女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因此小心謹慎不敢有絲毫輕慢。
李玉一聽有「性命之憂」哪敢耽誤,忙派人去給米玉貴送信兒。
雍正此時退了朝,正與張廷玉等幾位朝中重臣討論年羹堯所上關於前線徵調糧草之事的奏折。雍正來來回回的在屋內踱步,不停的催促眾大臣說快點兒,說快點兒!弄得隆科多、馬齊等上了點兒年紀的大臣,奏對時前言不答後語,顧此失彼。而雍正卻並不怪罪只是一味的催促,「朕知道了說後面的,快點說,不用詳細說明了,說主要的。」
眾大臣看了看怡親王的眼色,但是雲惠之事事發突然,怡親王此時也不知所以。調動糧草之事事關重大,又不得不議。重大臣只好勉強跟上皇上的速度。
雍正平時語速就偏快,此時更是快上加快。在他的帶領及催促下,張廷玉、馬齊等老成持重的大臣,這時說話也如炒蹦豆兒一般。馬齊有了點年紀,奏對完了之後竟連喘粗氣,幾乎氣竭!
最後雍正讓張廷玉草召。張廷玉經常從事此項業務,早已熟練非常。基本上皇上說完,他也寫完,當時便可呈給皇上御覽。可是今天不同了,因為皇上語速太快,張廷玉根本跟不上。皇上已經說完,張廷玉才寫了個開頭兒。一向有條不紊的張相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細汗。他甚至慌張的偷看了雍正一眼。
雍正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他長出一口氣說:「今日之事便議這裡。朕今日略有些急燥,只因朕尚有要事,請諸位見諒!」
眾大臣一聽忙跪下齊奏:「臣等不敢當!」
雍正卻自顧自的說:「廷玉你擬好召書後不用給朕看了,直接用璽明發有關州府即可。朕還有事,眾愛卿跪安吧!」邊說邊向外走。張廷玉等人忙跪下行禮,待再抬起頭時,哪裡還有皇上的影子?大家面面相覷驚詫莫名!
唯有怡親王允祥心裡猜到了皇上如此心急如焚的原因,或許和後宮有關!於是他沒有回府,而是在朝房稍候。
雍正邊走邊問米玉貴:「雲惠人呢?」
米玉貴一溜小跑才跟上雍正回道:「回皇上,雲惠姑娘已在住處啦。」
雍正又問:「怎麼樣了?」
「啊,回皇上!一個多時辰前,李玉前來報信兒說,雲惠姑娘高熱不退,劉院使說可能有性命之憂!」米玉貴知道雲惠對於皇上的重要,不敢有絲毫怠慢。
「什麼?」雍正無法想像昨天還那樣笑靨如花的雲惠,此時已經奄奄一息!
米玉貴一看雍正已經跑了起來,忙招呼隨從侍衛跟上,自己邊追邊小聲兒的勸道:「皇上慢著點兒,別摔了。奴才可擔待不起啊!皇上!唉呦,皇上……皇上!嗐!快,快點,快跟上!」就這樣皇上領著一隊人向雲惠住處跑去。皇宮是何等森嚴、莊肅之地?此時皇上竟穿著朝服領著一隊太監、宮女、侍衛在通道上奔跑!大家都不知出了什麼大事,整個皇宮頓時籠罩在緊張的氣氛之中。
再說雲惠這裡,外面不在養心殿當值的宮女們,因平日與雲惠相處融洽,又見雲惠得寵,於是一聽說雲惠身上有重傷,便都在外面幫忙打水、燒水、裁剪包紮用的布條兒。劉勝芳開了兩濟藥,一濟內服一濟外用。命人去抓了來煎。
又加上後宮瘋傳皇上一夜之間連降三道諭旨,從皇后宮中搶出一個宮女來,這宮女還是那一直風言風語不斷的風雲人物。此時,便紛紛前來打探消息。不大會兒的功夫,打探消息的、回去送信兒的、燒水的、煎藥的,各色太監宮女將整所小院擠了個鬧鬧哄哄。
一時藥好,汪錦將內服的藥喂雲惠服下,蘭英用外用的藥在雲惠全身擦拭,直至午時左右高燒才漸漸的退了下來。
就在大家剛剛忙亂完一陣,稍稍清靜了一點兒之時,突然一個人來到雲惠的住處。此人一到,整所院落立時又全都亂了起來。因為這人正是雍正。
此時雍正還沒有換下朝服,穿著一身明黃色的朝服便直闖了進來。一這片明黃色甚是亮眼,所有的人都是眼前一跳!雖說這裡住的全是在養心殿當值的宮女,可是皇上畢竟從來沒到過、也不可能到奴才們的住處來。這下頓時亂了起來,收衣服的、穿衣服的、找鞋的,再加上那些來打探消息到處亂藏的,一時間滿院子的宮女、太監亂七八糟的跪了一地,再看這些人,一個個衣飾不整、神情慌亂,其混亂程度簡直不堪入目。
但是此時的雍正完全沒有心情去管這些事情。他唯一關心的是雲惠的安危。雍正大步流星的進了上房正堂,劉勝芳等人正在商量著下一步診治方案,一抬頭見一個一身明黃色的人如天神般佇立在門口,劉勝芳忙招集眾御醫集體跪倒:「臣等恭……」
還沒等劉勝芳等人禮畢,便被雍正打斷了:「行了起來,人怎麼樣了?」
劉勝芳忙說:「請皇上放心,病人已無大礙,然傷勢不輕,更兼驚懼憂思、寒邪入體一時尚不可痊癒。須以藥食精心調養數日方可!」
雍正用懷疑的目光看了看他問:「剛才不是說有『性命之憂』嗎」?
「是,是!」劉勝芳忙回答:「早上病人高熱不退,確有性命之憂,然經我等共議之內服外用兩濟湯藥之後,加之病人稟素體魄強健,因而臣等幸不辱命!現下高熱已退,唯存微熱症候,再用兩濟發散的藥,熱症便可消失,於性命是無礙的了。」
「好!不愧是國醫聖手,來人!賞劉勝芳等人黃金百兩。你等輪流在此當值,待雲惠病癒朕還有恩旨!」雍正高興的說。
「謝皇上隆恩!」
「如有閃失,爾等小心性命!」雍正又沉下臉來補上一句。
劉勝芳等人剛鬆了一口氣,一聽這話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兒:「臣等不敢!臣等定當竭盡所能……」
「行了,起來吧。」雍正邊說邊向內室走去。
雍正向床上一看,只見雲惠正睡著。面色臘黃,頭髮散亂,額頭、臉頰上滿是淤痕,面目腫脹。雍正只覺得心中一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住了,他手腳立時感到一陣冰涼!回頭再看汪錦和蘭英跪在地上,眼睛都哭腫了。雍正頓感雲惠傷勢極其嚴重的氣氛,嚴重到了生死攸關。他放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攥成了拳頭!
蘭英忙跪下說:「回皇上,奴婢該死!全是奴婢們的錯,奴婢要是陪在雲惠身邊就好了。」
雍正歎了口氣說:「你陪在她身邊,那現在躺在那裡的就是兩個!唉……你們不必自責,這原也不是你們所能左右的。雲惠傷在哪裡了?」
汪錦哭道:「皇上!太慘了!兩膝之處血肉模糊,身上全是淤傷和刺傷。」
蘭英接著說:「打的、掐的、簪子扎的,皇上!您要為雲惠做主啊!」說完便重重的磕下頭去。
雍正蹭的一下站起來氣道:「什麼?全身都是!這……這……」
汪錦突然跪著向前挪了兩步,抓著雍正的袍角說:「皇上,大部分都在大腿內側、手臂內側,最嫩最疼的地方!皇上,」蘭英也哭道:「還有脖子上的勒痕,奴婢們都不知雲惠是怎麼熬過來的,就是勒也勒死了!」
雍正大怒道:「這還是後宮嗎?還是朕的家嗎?簡直是無法無天,她們的眼裡還有朕嗎?李玉!」
李玉忙一溜小跑進來,跪在皇上面前:「奴才在!」
「究竟為的什麼?」雍正小聲兒的問。
李玉忙從懷中拿出供狀雙手呈給皇上說:「回皇上,這是奴才在關押刑訊雲惠姑娘的地方撿到的!請皇上御覽!」
雍正接過來一看,看到最後有一個拳頭一般的印記時,便可以想像她們是如何逼著雲惠畫供的。雍正氣得一拍桌子大吼一聲:「來人!」但隨即雍正深吸了一口氣後卻又洩了氣的說:「你們都下去吧!」
可是這一聲卻把雲惠吵醒了,雲惠迷糊糊的睜開眼說:「我不是賊!你們……這群……」
雍正忙坐到雲惠的床邊,握著雲惠的手說:「雲惠?不要怕,朕在這兒呢!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了,雲惠!」說到這裡雍正竟似有哽咽之狀
李玉、汪錦和蘭英都悄悄的退了出去。
雲惠閉上了眼又睜開,向四周看了看,似乎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地。這時,她看到一雙注視著自己的眼睛,那眼中充滿了關懷和憐惜。這是一雙她再熟悉不過的眼睛,雖說不大卻是那麼深邃,那麼有威嚴,那就是皇上的雙目!
雲惠掙扎著坐了起來,雍正疼愛的撫了撫她的頭說:「放心,有朕在,再也不會有人敢傷害你了!」
一時間,所有的委曲、疼痛、驚恐全部湧上心頭。雲惠一頭扎進雍正的懷裡放聲大哭!雍正愣了一下,隨即把她擁在懷中,任憑雲惠的淚水把他那明黃色的朝服打濕弄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