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雲惠正在慶幸自己取得了一點進展。卻突然來了一位公公,說皇上要在當晚召幸她。呂雲惠當時就傻了,她怎麼能奉召呢?一旦奉召還怎麼接近怡親王。再說,如果自己奉召,自己地位低微,皇上也許以後再也想不起自己來,到那時自己就會被困死在宮中。更不用說妄想得到怡親王的垂青了。如果當晚就求皇上呢?不可能,敬事房的太監會全程在窗外聽著。搞不好還會牽連雲達海。怎麼辦?怎麼辦?呂雲惠心亂如麻,當時就回答說:「奴婢不願奉召!」
結果引來了李嬤嬤的一頓訓斥。李嬤嬤一改往日和藹可親的樣子,正在呵斥著呂雲惠不識好歹,上不了檯面。突然來了幾個公公,不由分說的便把呂雲惠架到了養心殿的西暖閣內。呂雲惠心想:難道皇上要霸王硬上弓?史說雍正是個脾氣很大的皇上,我完了,開罪了他,還有活路嗎?可是不開罪他,我和兄弟們還是沒有活路呀!
呂雲惠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她不過是想接近怡親王救出弟兄們,卻使自己陷入了絕境之中。此時,她跪在地上想:我一定會被殺頭的。那個太監和李嬤嬤都說我犯了大不敬之罪,還要斬了我全家呢!我該怎麼辦啊?天啊,我不能死啊!我要是死了,我媽媽、小姨和外婆怎麼辦呢?鹽幫的兄弟們怎麼辦呢?雲達海一家怎麼辦呢?
正在呂雲惠絕望的胡思亂想之際,一雙明黃色的鞋映入她的眼簾。呂雲惠低著頭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頭,磕頭說:「奴婢恭請皇上聖安!」
只聽皇上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就是雲惠?」
呂雲惠低著頭說:「回皇上,奴婢是雲惠!」屋子裡靜得可怕。呂雲惠覺得皇上大概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
皇上在呂雲惠的眼前走了幾步,站住了對一個太監說:「劉保卿,你們都下去,沒有傳召不得進來。」
那個太監忙打了千兒說:「喳!」便帶領著眾宮女太監下去了。
一陣窸窣的聲音過後,屋子裡靜得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了。呂雲惠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就快停了。她看到面前的那雙明黃色的鞋,站在炕前的一個腳踏上,然後坐了下去。呂雲惠偷偷向上瞟了一眼,只看到皇上一隻手的大拇指上戴著一隻鮮艷欲滴的楊枝綠翡翠扳指,手裡握著一串蜜蠟的佛珠,另外一隻手上拿著自己一個綠頭牌。
皇上將綠頭牌,向桌子上一拍喝道:「大膽!難道朕是好欺的?你分明是販賣私鹽的賊人!說,你是如何混入宮中的,是不是衍潢安排的?」
其實,雍正是什麼人?他早在一年多以前,與呂雲惠在茶館中偶遇後的某一天,便派人去查明了呂雲惠的底細。繡文發現的那些在釅如醉門前鬼鬼祟祟的人,便是雍親王府的人!
他早就知道了她名叫呂雲惠,也知道她是京城一家名叫釅如醉的茶莊的老闆。當然他更加發現了,那個茶莊實際上從事著販賣私鹽的勾當。不過這一切都與自己沒什麼關係,一個小賊能對自己構成什麼影響呢?何況她當初就說繼承大統的會是自己。而且還明確而正確的說出了自己繼位的時間。
雍正看著面前這個跪在地上女子,心想:今晚該是揭開謎底的時候了。如果她有不軌的企圖,朕決不姑息。但如果她真是那個對黃先生一見傾心的姑娘,那麼朕一定會善待於她!雍正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向外望著,他等待著呂雲惠的回答。
呂雲惠一聽這番話,當場就懵了。卻聽到皇上沉聲追問道:「回答朕!」
呂雲惠一著急,什麼也顧不得了,她猛然抬起頭說:「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幹的,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她看到皇上正背著手兒,站在窗前,向外望著。
這時,皇上緩緩的轉過身來,呂雲惠忙低下頭。卻聽到皇上說:「抬起頭來。」
呂雲惠低著頭說:「奴婢不敢!」
皇上平淡的說:「恕你無罪!」
呂雲惠這才抬起頭。只見皇上在一片燭光籠罩之中,看不太清楚。
皇上坐了下來說:「你好好看看,朕是何人?」
呂雲惠這才仔細的看了看驚訝道:「你,你不是廉親王嗎?」
雍正看她的表情,相信她不會是假裝的,她應該是真的不認識老八!於是雍正笑了:「朕還是黃先生!」
呂雲惠呆呆的看著他,完全傻了。卻聽皇上很親切的說:「釅如醉的老闆,起來回話吧!」
過了半天,呂雲惠才回過神兒來,連謝恩都忘了,就站了起來。可是皇上袖口那明黃色的內襯,在燭光中是如此耀眼,耀眼的提醒著呂雲惠,此人是當今萬歲!
呂雲惠這才想起「謝恩」,她怔怔的跪下說:「謝皇上恩典!」才又站了起來。
皇上見呂雲惠這副樣子不禁笑了,用一種親暱的語調問:「怎麼,不認識故人了?」
皇上坐在炕上問:「說話呀!怎麼傻啦?」
呂雲惠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跳樑小丑兒!又覺得自己傻得可憐,被人家玩弄於股掌之間還全然不知。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卻為什麼到今天才來審問自己?難道就是想看看自己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呂雲惠苦笑了一下,竟然流下淚來說:「你,你居然是皇上?我,我捨命救你,你卻連真實身份都不告訴我?你既然已經知道我是販私鹽的賊人,那你就更會知道,曾經救過你的恩人,此時正押在刑部大牢裡生死未卜!我,我真是,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對你剖心剖肺,說那些掉腦袋的話!」
雍正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呂雲惠居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即使是在他繼位之前,他也是康熙皇上的皇子,也是雍親王。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膽敢當面指責他!他能夠感到呂雲惠對自己強烈的失望和憤恨。可是他竟然不生氣!他歎了口氣說:「雲惠,朕之所以隱瞞真實身份,其實是怕連累於你。在茶館中你對朕所說的話,足見你對朕的一片赤誠之心。至於那位英雄被押之事,朕實不知情。如果朕不是念在與你的故交上,今晚就不會在此單獨召見你了!」
呂雲惠逐漸從極度的震驚和恐懼中恢復了過來,她明白她面前的人是皇上!是天子!呂雲惠歎了口氣說:「算了,奴婢沒有資格怨恨皇上!」
雍正一聽便知道呂雲惠還是負氣,便問:「你……究竟是誰?」
呂雲惠不解的反問:「你不是都知道了嗎?」說完,就知道自己又犯了大罪。她在心中提醒自己:天啊!呂雲惠你是怎麼了?他是皇上!你到底在搞什麼飛機!你要小心了,他可是皇上!於是忙跪下說:「皇上恕罪。回皇上,奴婢是雲惠。」
雍正竟親自把呂雲惠扶了起來說:「此時沒有別人,你,盡可以直言相告。你的名字不是呂雲惠嗎?據朕所知還是鹽幫頭目呂四娘!怎麼又變成了雲達海的女兒了呢?」
「什麼?呂四娘?」呂雲惠的驚訝決不比雍正少。她驚恐的想道:我?我怎麼成了呂四娘了?難道說那個傳說中刺殺了皇上的呂四娘就是我?不可能呀!噢,姐姐是沈三娘,我就變成了呂四娘啦?不對呀,呂四娘不是呂留良的女兒嗎?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雍正微微一笑說:「雲惠呀!你必須要對朕講真話,朕才可能施恩於你,你懂嗎?否則,隱匿應選秀女、假冒應選秀女,這可都是大罪啊。還有,你和衍潢家過從甚密!再加上你對於聖祖殯天日期的準確預測,不僅僅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就連衍潢也要被誅連,你……知道嗎?」說到後面,雍正的語氣已經十分嚴厲了。
呂雲惠此時反而定下了心神,她想:既然大錯已然築成,便豁出去了。反將生死置之度外!於是呂雲惠點了點頭凜然的說:「回皇上,其實是這樣的。我是三百年後的人,因為一次科學實驗而來到了清朝。我知道這一點您是不會相信的,不過請聽我講下去。」
雍正本想插進來問一句,聽到這句話,點了一下頭沒有說話。
呂雲惠定了定神接著說:「正是因為我是三百年後的人,所以才會對今天的重要大事非常清楚。我來到清朝後,先是被拐騙進了一所妓院。為了清白我與妓院中另一名女子一同逃了出來。逃跑時巧遇鹽幫幫主沈三娘,她救了我們。我們倆就隨她回到鹽幫總舵。」
雍正將自己的茶杯遞給呂雲惠,呂雲惠竟毫不客氣的接過來,一口喝乾了。雍正不禁微微一笑說:「慢點,別嗆著。」
呂雲惠這才放下茶杯說:「謝皇上。」卻沒有行禮接著說:「後來,因為我的思想觀念比較先進,這是因為我是三百年後的人!」
雍正點了一下頭。呂雲惠接著說:「我提議讓鹽幫興建分舵。於是我被派到京城興建分舵並任舵主。就是與您巧遇的那次。後來一次我外出時,遇到幾名土匪搶劫兩乘小轎。還要強姦轎中的兩位姑娘,於是我上前將兩名女子救了出來。沒想到其中的一位姑娘居然是顯親王的千金珍格格!就這樣,我開始與顯親王府有了往來。」
雍正點了點頭說:「原來如此!那你又是如何混入宮來的呢?」
「去年,也就是康熙六十一年的年底,我們鹽幫總舵突遭官府襲擊。」呂雲惠看了雍正一眼後改口道:「被官府進繳。可是,官府並不是因為我們販賣私鹽,而是因為與另一夥販私鹽的勾結一氣,才來繳滅我們的。那一夥人匪首名叫胡為用。他違背江湖規矩,向鹽政李大人行賄,借官府的兵搶奪勢力範圍。事成後,李大人公然把鹽務全部交給了胡為用。胡為用所繳利潤更是流進了李大人和他手下們的腰包。就這樣官私勾結,太湖一帶的百姓都快吃不起鹽了。」
雍正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本來認為呂雲惠一個小姑娘,無非是想混進宮裡憑借姿色為家人搏個前程,不會有什麼大事的。可是沒想到這一個小女子竟然說出了江南鹽政這一國之要務!他皺眉道:「你是說,李旭把你們繳了,卻扶植起另一個鹽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