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下起了雪，我縮在被窩裡冷冷的看著，冰冷的風從窗口裡湧了進來，吹到我臉上刺骨的冰涼。
「娘娘，您這是做什麼？」沫若將盒子放到桌上，然後將窗戶關了起來。「娘娘，奴婢知道你心裡難過，可是……您也不能那樣對皇上啊！聽宮女們說，昨天晚上您又和皇上吵架了？」
我扯著被子蒙著頭，緩緩的閉上眼睛。
是，我知道我現在就像是渾身長滿刺的刺蝟，見誰刺誰，由其是辰慕涯。如果以前的委曲求全換來今日的恩寵，那也不過是因為我的父親，可是，如今他都不在了，我為什麼還要迎合他了？
「娘娘，您起來吃點燕窩粥吧，奴婢親自熬的。」沫若伸手扯開被子，輕聲道。
我沒有睜開眼，只是轉過身背對著她。
「娘娘，太子的腿好多了，他聽說你被皇上放出來了，很開心，老嚷著要來見你了。」沫若輕聲道。
「可我，並不想見他。」我冷冷的道，睜開眼睛平靜的看著沫若。
「娘娘，不管您和皇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太子始終是無辜的。」
「他有多無辜？再無辜，他也是辰慕涯的兒子。」我緩緩的閉上眼睛，「我累了，你走吧！」
「娘娘，清玄道長是怎麼回事？」沫若突然開口道。
我睜開眼冷冷的盯著她，「你都知道些什麼？」
「娘娘用了三千兩銀子收買了清玄道長，然後準備趁皇上下朝的時候拖著他去上香，然後清玄宮的梁木會突然起火，清玄道長就會掐指一算，說除夕之前不能見血，殺生，否則天下便會有血光之災。娘娘，奴婢說的沒錯吧！」
我站起身，冷冷的盯著沫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知道的到是很清楚的，你既然知道了，那麼，他應該也知道了吧！」
「娘娘指的是皇上嗎？」
「說吧！你想要什麼？」我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
「娘娘以為奴婢想要的是什麼？」
「本宮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蟲子，又怎麼可能知道你想要什麼了？」
「娘娘……」沫若走到我面前緩緩的跪了下去，一臉的真誠，「娘娘，奴婢一直把您當成是奴婢的主子。」
「主子？這宮裡的主子多了去了，本宮於你又算得了什麼？」
「娘娘，您真的什麼都不在乎嗎？皇上讓您失望了，錦眉讓您失望了，或許奴婢也讓您失望了，但是太子了，太子可一直把您當成他的親娘啊！您，怎麼可以忍心置他於不顧了？」沫若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輕哼了一聲，背過臉去。
我何嘗不知道，辰凰燁或許是這個宮裡對我惟一真誠的人。
可是，又能怎麼樣了？從辰慕涯血淋淋的踐踏我的自尊，從我走出去錦宮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告訴自己，再也不會用心去待一個人了，而且……那時候我只是想救出我爹，然後便逃離這裡，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
所以，不能再對辰凰燁好。
「娘娘，太子他真的很掛念您。」
「本宮知道了，你回去吧！」我歎了一口氣，直到床前重新躺下。
我只是覺得好累好累，就像做了一場好長好長的夢，夢裡我穿到了這個所謂的流國。我想，或許有天，我一覺醒來就回到二十一世紀了，每天拚命的擠著公車跑去上班，朝九晚五千篇一律的重複著這枯燥無味的生活。
我看著頭頂的紗帳，眼睛疲憊的好像再也睜不開似的，直到發覺我身邊站了一個人。
「你……」
「我回來了，蝶兒。」辰慕然站在床邊平靜的看著我，但是，我依舊能從他微紅的眼裡知道他的難過和悲傷。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轉過臉去。
辰慕然蹲下身來，伸手緊緊的握著我的手，「只是，想來看看您，蝶兒，咱們出去走走吧！」
我望著他，眼淚一滴一滴的流了出來，流進被窩裡。在他緊緊握著我的手的那一刻，我隱忍許久的悲傷終於崩潰了，「慕然，我爹他……他死了……」
「我知道，對不起，對不起，蝶兒，在你最難過的時候，我卻……不在你的身邊。」辰慕然會在床邊伸手將我抱在懷裡，「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蝶兒，你，能夠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機會？」
「是，一次，再愛你的機會。一次，再補償你的機會。」辰慕然看著我輕聲道。
「你……」
「如果不是當初我的固執，而今，我們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境地。我知道如今再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可是，蝶兒，我願用以後的生命來償還我所犯下的罪孽。」
「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蝶兒，跟我走吧！這也是……也是你爹的遺願。」辰慕然從袖口裡掏出一封信遞到我面前，「半個月前我收到了這封信，可惜我日夜快馬加鞭從樓蘭趕回來，沒想到……卻，卻還是晚了。姨父他說，想要我帶你離開這裡。」
我看著手中那強勁的字跡，眼裡一滴一滴的淚珠拚命湧了出來。
「姨父說，他不能夠再保護你了，害怕你在宮裡四面楚歌，孤苦無依。所以，希望我能夠帶你離開。他說，你的性子又是執傲又是倔強，凡事都不肯認輸，這樣的性子需要一個可以愛你容忍你的人，而那個人卻不會是皇帝。」
「夠了……不要再說了……」我緩緩的閉上眼睛，任由眼淚流了下來。
「蝶兒，跟我走吧！」辰慕然握著我的手，溫柔的望著我道，「你什麼也不用擔心，姨父早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只等你點頭，我就會帶你離開這裡。從今而後，天涯海角，與你攜手。無論是江南煙雨，還是塞北大漠，只要有你願意，我都會帶你去看看的。」
「離開……」
「是的，離開，離開這權力與慾望的漩渦，離開這永無止境的爭奪和算計，卻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好嗎？」
我望著辰慕然，淒然一笑，「我能離開嗎？在你……在你沒來之前，在我爹……在我爹沒死之前，我想，等我救了父親，就想辦法離開這裡，和我爹一起。可是……如今，我爹不在了，我還能去哪裡？」
「蝶兒，正因為姨父不在了，所以你更應該離開。你這樣，他只會更加擔心的。」
「是嗎？」
辰慕然看著我堅定的點了點頭，「你要知道，你是他惟一的牽掛，也是我，惟一的牽掛。」
「如果我走了，那玲瓏她們？還有，你父親和母親了？」我擔憂的望著辰慕然。
「你放心，姨父早就想好了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沒有人會知道我們離開了。」辰慕然握著我的手，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漂亮的笑容。「蝶兒，以後，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
那麼以前了，以前你為什麼放開我了？
我突然很想問這麼一句，可是我最終還是沒有問。看著辰慕然嘴角漂亮的弧度，我心裡很平靜，可是，我永遠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手摸著我頭的溫柔。不管，是愛也好，不愛也好，現在，我只想要逃離，遠遠的逃離。
「皇上駕到……」
外面突然傳來尖銳的聲音，我從床上跳起來，一臉焦急的望著辰慕然。
辰慕涯怎麼突然來了，難道，難道他知道什麼了嗎？
「別擔心，是我讓人去通知他的。」辰慕然朝我點了點頭，然後起身。辰慕涯穿著一襲明黃的龍袍，頭上帶著冕玉冠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微臣見過皇上。」辰慕然朝他行了個禮道。
辰慕涯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朝他揮了揮手，「不用多禮了，慕然，你一回來就眼巴巴的讓人把朕請來這玉寧宮，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皇上難道會不知道？」辰慕然微微一笑，走到我面前，伸手指著我，「自然是為了蝶妃娘娘的事。」
「蝶妃？」辰慕涯皺眉望著辰慕然，臉上有著濃濃的不悅。
「是的。微臣一到家，母親就催著微臣入宮來探望蝶妃娘娘，說是很掛念娘娘，還請皇上批准讓蝶妃娘娘去顯王府小住幾日。微臣已經說服了娘娘，只看皇上的意思了？」
辰慕涯盯著我，良久才道，「既然蝶妃想去，那便去吧！」
「如此，多謝皇上了。」辰慕然連忙朝辰慕涯行了個禮道。
我淡淡的別過臉去，沒有說話。
「明個兒一早朕便讓人送蝶妃去顯王府，沒事的話，你先退下吧！朕還有些話想要對蝶妃說。還有你們，通通都退出去吧！」辰慕涯望著我道。
「是，皇上。」辰慕然微微一笑，轉身退了出去。
屋子裡突然安靜了下來，我能聞到空氣中有辰慕涯身上的味道，我們誰也沒有開口，只是各懷心思的站著。
終於，辰慕涯按柰不住開口了。
「不是我做的。」
我轉過臉望著辰慕涯，他也看著我，然後又重複了一遍，「你爹的事，真的與我無關。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
「然後了？」我輕輕一笑，冷冷的望著辰慕涯。
「你，不相信我嗎？」辰慕涯望著我歎了一口氣。
他用『我』，而非用『朕』。他終於捨棄那個代表尊貴以及權勢的稱謂，可是，有什麼用，我爹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用了？
「你需要我的相信嗎？皇帝陛下。」
「我當然需要。」辰慕涯幾步跨上到我面前，緊緊的握著我的手，「蝶兒，我是真心真意的愛你的，這一點，請你一定要相信。」
我搖了搖頭，「你愛的是你的江山和皇位，或許，我在你心裡是有一點地位的，可那不是全部！慕涯，你的心裡不是只有我一個。」
「可是，我是皇帝啊！」
「對了，這就是問題所在，你是皇帝啊！而我了，我只是一個女人而以？其實，我知道，或許我爹的死與你無關。從他被囚禁的那一刻開始，你完全可以立刻除掉他，可是，你沒有，一直都沒有。可是，即便是與你無關，可是，判決他的人依然是你，是你，辰慕涯。不管你有沒有嫁禍他，有沒有陷害他，可是，你想要奪取他手中的權力是真的。就算，最後真的查出此事於我爹無關，大概你也會將就勢貶了他吧！」
「你就是因為這個才……」
「不止……」我望著他微微一笑，「清玄道長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了。」
辰慕涯看著我，然後點了點頭，「朕知道了。」
我轉過身去，「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就沒什麼好說了，如果可以，就放我離開吧！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了，不是嗎？」
「你說什麼？」
「慕涯，我真的累了，在被你打入冷宮的那一刻起，我對這個後宮就徹底的厭倦了。」
「厭倦？你憑什麼談厭倦，你是朕的妃子，是整個流國的皇貴妃，這是不容更改的事實！即便你爹已經死了，但是，你的身份也無法動搖。蝶兒，你認為朕對你難道僅僅只有利用嗎？」
「不管，是不是只有利用，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累了……」我轉過臉來，平靜的看著辰慕涯，「如果你放我走的話，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你就這麼想離開朕，難道，朕在你的心裡……朕在你的心裡永遠也比不上他嗎？」辰慕涯衝過來握著我的肩膀道。
「不，我曾經愛過你……」
「曾經？」
「是的，曾經，也只能是曾經。在你羞辱我，看著那些妃嬪們狠狠的將我踩在腳下的時候，我就決定，收回我對你的愛。」
「愛也可以收回嗎？」
「當然可以，因為，一個人，可以沒有愛，但不能沒有尊嚴！當你狠狠的踐踏我的尊嚴的時候，已經沒有愛了。」
「夠了！」辰慕涯一拍桌子，狠狠的瞪著我，「你，這是在責問朕嗎？你有什麼資格來責問朕！尊嚴，在朕的面前你居然談尊嚴？你以為自己是誰？你以為你有資格在朕面前談這兩個字嗎？你還想要離開？真是異想天開！從你踏入宮裡的那一刻開始，你就不應該有這麼妄想！就算你死了，你也是朕的女人，也會葬在朕的身邊。外面，外面的世界你連想的資格都沒有！」
「你……」
「別妄想明天出宮的時候逃跑，因為朕會派人十二個時辰盯著你的，如若你逃了，那麼朕將讓整個玉寧宮還有晉王府的人給你陪葬！」辰慕涯冷冷一笑，遂即長袖一甩，絕然而去。
我抿嘴微微一笑，轉身坐到桌上將沫若送來的燕窩粥一口一口的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