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舟的簷角上早已掛滿了晶瑩的琉璃燈,點點的光暈碎在太液池裡,一圈一圈漾起一片漣漪,湖面上隱隱傳來一陣陣絲竹嬉笑聲。
我站在岸邊,不知怎麼的就覺得這聲音特別的刺耳。
「蝶母妃,你幹嘛了,咱們快點過去吧!」辰凰燁見我發呆,連忙扯了扯我的衣角道。
「沒事,咱們走吧!」我回過神來,牽著凰燁的手正欲上船卻瞥見身後玉妃正婷婷而立。
「臣妾見過蝶妃姐姐。」玉妃朝我款款走來,淡淡行了個禮。
「妹妹不必多禮。」我淡淡的應了一聲。
「哼!」辰凰燁冷冷的看了玉妃一眼,倨傲的別過臉去,「蝶母妃,咱們走吧!父皇要等急了!」
我點了點頭,扶著沫若的手上了小船。
玉妃也扶著侍女的手上了船,站在我身邊。她一襲淺綠色的束腰宮裝軟軟的曳在地上,面容精緻,秋目若水,青絲高挽,流蘇輕搖,宛若凌波仙子一般。
「今個兒的月色可真美!是吧,姐姐。」玉妃轉過臉來望著我笑道。
我抬頭望著天空,月銀如水,夜風如紗,今夜,確實很美。
「對了,姐姐,怎麼小喜沒有跟來了?」玉妃道。
我一愣,小喜?貌似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見到她了,有幾次想問她的情況,卻總是忘了。
「姐姐還記得小喜吧!」玉妃秀眉一揚,似笑非笑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冷冷的盯著她道。
「怎麼姐姐不明白嗎?」玉妃輕輕一笑,扶著侍女的手坐了下來,昂頭輕蔑的望著我。
「玉妃娘娘,您的頭髮好像有點亂了。」沫若垂著頭恭敬的望著玉妃道。
「頭髮亂了總比人死了要好,怎麼說奴才也是一條命,姐姐為了保護自己的名聲,可真是心狠啊!小喜怎麼說也跟了姐姐你兩年了,卻沒想到會被……」
「蝶妃娘娘您來了!皇上都催奴才來看幾次了……玉妃,玉妃娘娘也來了,奴才給兩位娘娘請安。」
「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我盯著玉妃冷冷道。
什麼頭髮亂了總比人死了要好,什麼要保護自己的名聲,她,到底想說什麼?
玉妃朝我輕輕一笑,伸手扶著侍女的手緩緩站了起來,「姐姐,妹妹剛剛頭髮被風吹亂了,想先去裡面整理一下,姐姐勿怪。」說罷,便扶著侍女的手昂頭上了龍舟。
我呆呆的看著玉妃的背影,心裡沉甸甸的難受。
「娘娘,先上船吧,皇上在裡面等著您了。」沫憂走上前來扶著我的手輕聲道。
「母妃,咱們走吧!」辰凰燁一臉的興奮的搖著我的手道。
「沫憂,你知道,是嗎?」我轉過頭看著沫憂平靜道。
沫憂垂著頭沒有哼聲,但我知道,她默認了。
我轉過頭,又看著站在龍舟上等待的尹安,又道,「尹安,小喜的事,是不是你也知道了!」
尹安抬眸看了沫憂一眼,然後垂下頭來,道,「娘娘,別讓皇上久等了。」
我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原來,你們都知道了,為何獨獨我不知道了?說吧,小喜到底怎麼了?」
「娘娘,您該上船了。」
「蝶母妃……」
「告訴我小喜到底怎麼了!」
「娘娘,就算你知道又能怎麼樣了?您能改變什麼,這件事,任誰都無能為力了。」沫若神色複雜的看著我,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是啊,我能改變什麼?
只是,為什麼會是小喜了,那個單純的傻丫頭什麼也不知道啊!
「娘娘……」
「沫若,上次你說玉妃流產之事最後查出是本宮身邊的宮女所為,那個人……那個人是小喜吧!」
沫若看著我,沒有答話。
我鼻尖一酸,眼淚滾滾而落,我沒有伸手擦掉它。我只是覺得難過,我明明知道玉妃流產的事不是小喜做的,可我卻什麼也做不了,連她是怎麼死的也不知道。
「娘娘,您該上船了。」尹安看著我道,聲音比平日柔和了許多。
「沫若,你相信那件事是小喜做的嗎?」我看著沫若道。
沫若皺著眉,沒有哼聲。
我搖了搖頭,「我不信,沫若,真的!小喜是那麼單純的一個孩子,她不會的。其實,你也不相信的是吧!這件事說出去誰也不會信,可是,為什麼還要……」我哽咽著說不下去了,我轉過臉去,對小船上搖漿的船夫說,「滑回去吧,我要回去。」
那個船夫驚愕的看著我,又看著尹安,始終不敢動。
「蝶母妃……」
「娘娘,你不應該任性的!後宮裡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一切早已經有了定論,娘娘不應該再提,更不應該再想了。」沫若靜靜的看著我道。
我搖了搖頭,從我剛穿到這裡一直到現在,我一路跌跌撞撞,受傷,流淚,難過,可我從來都是抱著希望的,我活得任性、放肆,可我不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以小喜的生命做為代價。
「沫若,這個代價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我流著淚看著沫若一字一句道。
「娘娘……」
我吸了吸鼻子,勉強擠出一抹笑,對著那個船夫咧嘴一笑,只輕輕的說了一句,那個船夫便立馬掉轉船頭朝岸邊駛去。
那精緻華美的龍舟,那一湖碎烈的星辰,還有那悅耳的絲竹都隨著船槳漾起那一圈圈的細紋中漸行漸遠。
我對那個船夫說,你如果不開,我便從這湖面上跳下去。
我說這話的時候特別艱決,我害怕去裡面瞧見那一張張光鮮亮麗的臉,因為我怕看到那後面隱藏的算計和陰險,以前可以裝作不知道,傻呼呼的笑,而現在……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笑出來。
船靠了岸,辰慕然一襲白衣透徹站在岸邊,他緩緩的朝我伸出手,笑容如同蓮花一般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