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關在宗人府裡沒有等來辰慕然,卻等來了太后。
太后一襲紫金色鳳袍,鐵青著臉帶著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殺來宗人府,然後一言不發的將我帶回了慈寧宮。
從宗人府到慈寧宮這一路,我那太后姑媽始終繃著一張臉,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看過我一眼。身後的宮女太監個個目不斜視只顧著走自己的路,所以,當我坐在轎子裡的時候十分的忐忑不安,以至於宮女在我耳邊說了三次『娘娘,慈寧宮到了。』我都沒有聽見。所以,當我想要逃之夭夭的時候已經晚了,因為我身後站在四五個壯實的太監的時候,我徹底放棄了那個想法,乖乖的踏入了慈寧宮。
慶幸的是,等待我的並非是太后的九陰白骨爪和透心掌,而是一個溫暖的胸膛。當然,這個胸膛不是我期待以久白馬王子辰慕然的胸膛,當然,也不會是辰慕涯那個妖孽的胸膛,而是我的父親——當朝左相易霖。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易霖伸出寬厚溫熱的手心小心翼翼的扶摸著我的臉頰,我本想躲開卻在觸到他手心的溫度,這幾日呆在宗人府裡受盡白眼的委屈頓時湧了出來,眼淚『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爹……」我吸吸鼻子,萬分委屈的望著易霖。
「蝶兒,是爹對不起你……你別難過,別哭……蝶兒,只要有爹在,斷斷是不能讓你受一丁點的委屈的。」易霖瞧著我的樣子,一臉的心疼得跟啥似的,伸出手不斷的擦拭著我眼角的淚水,他的眼眶亦微微泛著紅腫。
「爹……」我哭得更凶了。
「好了!哭哭哭,有什麼好哭的!」坐在高椅上的太后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雙目如利劍一般朝我射來。
我連忙將哭聲嚥了回去,在太后殺人的目光下垂下頭來,心正忐忑不安之際,右手卻被一隻大掌包裹住。我微微抬起頭來,卻見易霖朝我抿嘴一笑,那笑容暖若春陽,淡若春風,裡面滿滿的全是寵溺。
「別怕,一切都有爹在。就算天塌下來,爹也給你撐著。」易霖伸手扶摸著我的臉,眼神溫柔如水。
我既是感動又是不安又是愧疚。我並不是易夢蝶,雖然因為一個很可笑的玩笑我被穿來了這個莫名的朝代要以易夢蝶的身份活下去,可是,我必竟不是易夢蝶啊!以她的身份佔有她父親對她的疼愛,這樣我是多麼的不安和愧疚啊!
「哥哥,你到底要任由著她胡作非為到什麼時候!」太后大步走過來,伸手扯過易霖衣角,冷冷的盯著他道。
「萱兒,蝶兒她還小,還請你……」
「哥哥!」太后還不待易霖說完就大聲打斷他的話,目光裡充滿著不解和疑惑,「哥,你總是這樣護著她,可你想過沒有你還能護她到幾時!她這個脾氣若是不改,遲早有一天會死在這後宮裡頭的!」
「萱兒!」易霖的臉色瞬間冰冷下來,目光也變得十分犀利。
太后臉色也十分難看,毫不畏懼的迎著易霖的目光,「哥,沒有誰能永遠護著她一輩子的!你一次又一次的放縱只會害了她!更何況……」太后頓了頓,轉眸冷冷的盯著我,復又道,「更何況,她從來就沒有認真為你設想過一絲一毫。哥,你這又是何必呢?」太后微微的歎了一口氣道。
易霖的臉色閃過一絲難過,兩道好看的劍眉緊緊的鎖在一起,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哥,這是我最後一次救她,再也沒有下次了!哥,以後,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再退半步了!」太后一字一句望著易霖道。
「萱兒……」
「哥,你一直是我心裡最崇拜的人!可是,當你愛上她之後,你就不是了!」太后神色複雜的看了易霖一眼,然後轉身走進了內室。
我悄悄抬眸望了一眼易霖,心裡有絲愧疚,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開口,只得尷尬的站在原地。良久,易霖才轉過臉來望著我,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道,「娘娘,微臣送您回宮吧!」
我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去朝外面走去,走到門口時我覺得有些不對勁,我回過頭去卻瞧見易霖還站在原地,神色極為複雜的望著我。
「我是不是……讓你很為難啊……」我小心翼翼的望著易霖。
易霖微微一愣,遂即搖了搖頭。
我有些心虛的垂下了頭,如果這都不叫為難,那麼就不懂還有什麼事能被稱為為難。話又說回來,不都說古代人重男輕女嗎?這易霖怎麼反到處處護著他的女兒啊?難道他們倆個……
「蝶兒,以後自個兒小心些,你姑姑雖然語氣重了一些,可她說的卻沒錯,我不能護著你一輩子啊!」易霖皺著眉,痛心的望著我道。
我聽了,慚愧的低下了頭。我並不是易夢蝶,卻搶了她父親對她的寵愛,而我又不能對他說,你別對我這麼好,我不是你女兒!
「算了,我不說了,我送你回去吧!」易霖歎了一口氣,緩緩朝我走來。
「謝謝你,爹。」我抬起頭來,朝他輕輕一笑。
從剛剛太后的那番話中,我也知道他為了把我從宗人府裡弄出來做了多大的犧牲。
易霖嘴角微微有些抽動,良久才朝我點點頭,他伸出手輕輕拍著我的頭,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蝶兒,爹不知道這麼做是對還是錯,當初……就不應該同意你進宮,而今……而今你要怎麼辦才好了!」
「爹……」
「蝶兒,你跟爹走吧!」易霖突然緊緊的握著我的手,雙目炯炯的盯著我的臉龐。
我大吃一驚,全身溫度瞬間被抽離,好半會才回過神來。他剛剛在說什麼,跟他走?去哪裡?出宮嗎?可我是皇貴妃啊,可不是阿貓阿狗,隨便弄弄就出宮了!
「蝶兒,你聽爹的話,你呆在這裡總有一天會出事的,你姑姑說的對,我不可以護著你一輩子的,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麼,誰還能替我保護你了!」易霖見我不哼聲,握著我的手更加用力,一臉的焦慮。
「我……我……」我此時大腦一片混亂。
「蝶兒,如果你願意的話,爹會說服慕然讓他帶你一起遠走高飛,爹能看出來,慕然對你也並非全是無情的!」
「你是說……」我抿了抿嘴,有些心動。
我一直有個夢想,可以牽著自己心愛的人到處流浪,卻我心心唸唸的大理,去麗江,去杭州……可是,這個夢做了N年卻一直是個夢,現實生活中我被困在一大難瑣碎的工作中,而所謂心愛的人還不知道在世界上哪個角落癡癡的望著我。而現在,易霖居然說要說服辰慕然帶著我一起遠走高飛!天啦,天啦,我不是在做夢吧!
「蝶兒,以後,別再任性了,知道嗎?」易霖伸手撫摸著我的側臉,眼眶紅紅的,一滴淚水緩緩的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我微微一愣,是了,如果我走了,那辰慕涯此不是要遷怒於他?說不定,辰慕涯還會藉著這個機會將易家一舉剷除!易霖對我這麼好,我怎麼可以害他了?可是,我若是這次不走,下次,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爹,如果……如果我走了,你會怎麼樣?」我微微抬著頭望著易霖輕聲道。
我默默的鄙視著自己,明知道我走了,辰慕涯一定會遷怒於他,還非得問上這麼一句,難道他說辰慕涯會降罪他我就會不走了?難道他說他沒事我就會相信了?
「蝶兒,很多時候我們已經前面沒路了,可是只要我們有足夠的耐心走下去,等下去,總會出現一條小路的!老天不會將所有的路都關閉的,我一直都是這樣相信著,你也要一樣,知道嗎?」易霖摸著我頭,輕輕一笑,然後鬆開手轉身走了出去。
淡金色的陽光從門口湧了進來,他的身影緩緩融入陽光中,我瞧著那道背影,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