歂瑞跟著衝進去。雨遠比看著更冰冷,迅速浸透了她的毛衣,她低著頭緊緊抱著琴向前衝,感覺只要稍微減緩一點速度就會凝固成冰塊,不斷順著眼睛流下的雨水讓她根本看不清前方,布蘭庭的速度似乎很快,她只能聽到她逐漸遠去的踩在積水的草地上的腳步聲。
努力克制著一直侵襲到心底的寒冷,她終於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到了城堡的門樓下。
布蘭庭跺著腳在那裡等她。「天啊!那是什麼東西,那麼重要?我來拿!」她方才注意到女孩兒為了保護懷中的東西竟然脫下了外套。
「……不……不用……」手腳身體都已經沒有知覺的小丫頭哆嗦著拒絕,「……快進去吧!」
布蘭庭跟著她沿著廊道跑進城堡。
城堡裡比外面溫暖得多,可是歂瑞沒有在大廳裡停下,她知道,藏書室裡一定生著壁爐,如果她不想生病的話,最好去那裡。
那扇雕花大門幾乎算是被她撞開的,一朵正在不斷綻放的奇幻花朵吸引了她全部心神,忘記了原來的打算,傻傻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小丫頭夜晚來訪太突然,尤其是身後還跟著那位令馮·斯維德堡傾心的狼族女郎,興非一瞬間關閉了能源之源,搭在沙發上的左手中出現化妝舞會上那張銀質面具,在極樂之花最後的迷幻裡,將它覆蓋在自己的臉上。
「……好美……」歂瑞夢囈般地喃喃自語。
遠遠靠在窗前的子雅滿足地輕歎著睜開眼睛,忽然發現兩個不該在這裡的人,理所當然的問題都變得很艱澀:「你們是怎麼……」
興非一站了起來,大步走過去將全身都在滴水的小丫頭僵硬的手臂掰開,取出那張被外套裹著的琴丟在他剛剛坐著的沙發上,然後毫不猶豫地把那個冰冷淋漓不斷顫抖的身體擁進了懷裡。
那不是一個想像中的溫暖懷抱,歂瑞甚至在相擁的瞬間感到了失望,可是,靈魂深處彷彿有顆超新星爆發了一般,融融暖意從中迸發出來,輻射到心靈、輻射到身體的每一處,徹骨的寒意有如炎炎夏日中的冰塊,從些微的清涼到轉眼無蹤。順著髮梢流淌進脖頸的雨水、濕淋淋緊貼在身上的衣衫、僵硬無法知覺的身體……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只是一種感同身受的幻覺。
興非一放開她,走到桌前坐下,吩咐子雅道:「帶布蘭庭小姐去更衣。」子雅領命欲行時,他又指了一下那件已經打濕了沙發的外套。
「那個不急!」從剛才就一直愣神的狼族女郎衝過來,雙手按在桌子上俯視著他,「你就是這城堡的主人?」
興非一對她的問題置之不理,悠然地靠著椅背,透過面具上雙眼處的孔洞斜睨著她。
布蘭庭緊盯著那雙眼睛,試圖從那裡挖出面前這男人的真實身份。
第一次聽到支配者這個名號還是在祖父的葬禮上,父親告訴了她家族一直以來所侍奉的那個人。儘管父親態度嚴肅,儘管她知道家族的狼人血統,儘管她瞭解這世上有多種多樣的生命,可是受著現代教育的她仍不能相信這世上有永生的君主,有從本質上凌駕於其他生命的存在。
今天,她有些相信了,被擁抱的女孩兒身上急速蒸騰的水汽和之後她那自然乾爽、毫無痛苦的模樣,尤其是那朵驚鴻一瞥便足以奪人神智的虛幻之花,在在都證明了這個戴著銀質面具的男人與眾不同的來歷。
「你在舞會上跟我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面對不開口的他,她只能從別處著手。
興非一的視線此刻已經從她的臉上移開,看著小丫頭做夢似地上上下下打量自己,顯然剛從呆愣狀態中甦醒。他在面具下勾起了唇角。
「喂!」布蘭庭因為對方展示的部分能力而勉強保持的忍耐,在興非一一而再、再而三地置之不理下崩潰,用力拍向桌面。
子雅先將打濕的沙發弄乾後讓小丫頭坐下,然後端了一杯熱牛奶給她,又拿起小丫頭那件濕透的外套掛在壁爐旁的衣架上,才開始處理雖然被層層包裹仍被雨水浸入的電母。
興非一就在那裡始終饒有興味地望著另一邊的兩人,而那雙拍向桌面的手竟然極其緩慢地放在了桌上,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布蘭庭不能置信地低頭盯著自己的手,在距離桌面二十公分的時候,空氣彷彿凝固成果凍,承受了她那猛烈爆發的怒火,也將她的氣勢消弭殆盡。
她只能將其他都放下,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將自己來此的真正目的說出來:「你叫塞勒·馮·斯維德堡那傢伙離我遠點,不然我就對他不客氣了!」說完,她轉身走向小丫頭,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我們走。」
歂瑞端著大半杯奶不知道如何是好。
子雅按住怒氣沖沖的狼族女郎的手臂,溫言道:「布蘭庭小姐,我還是先帶您去更衣再走吧,這個天氣淋了雨很容易感冒。」
布蘭庭翠綠眼眸彷彿正欲噬人之虎,充滿殺伐之氣。
「子雅說的對,你去泡個熱水澡,換身乾爽衣服。如果病了,不是很划不來嗎?」歂瑞在她向子雅爆發之前幫腔道。
布蘭庭瞪了小丫頭片刻,還是堅持道:「不用,我們回去。」
「子雅,你送布蘭庭小姐去她想去的地方。」興非一幽冷的語聲因為銀質面具的阻隔有些低沉,也使這句話更增了幾分無法更改和違逆的氣勢,聽起來就是一道命令。
子雅看了看一旁的電母,對狼族女郎道:「我想小瑞還有些話要對我主說,還是我送您回去吧!」
歂瑞在他的提醒下也想起來,畢竟送還別人贈予的禮物不是放下就可以走的。她點了點頭,附和他的說法,同時為了表明她認真的態度,沒有使用她們之間玩笑般的稱呼:「布蘭庭小姐,我還有點事,如果你一定急著要走,子雅會送你回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