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繁華熱鬧的中國城,街道並不寬闊,但給人很親近的感覺,兩旁的店舖裝修簡樸,透著東方固有的韻味。
公爵現在非常後悔取代拉斯提陪少年出來了,他努力克制自己不把鼻子摀住——進的這間藥店裡瀰漫著令他作嘔的氣味。
店主滿臉堆笑地端上茶來,他的慇勤備至多半是由於少年買了不少藥材,公爵只希望他的卡不會被刷爆。
「你在心疼錢嗎?」歐德若斯悠然地坐在紅木椅裡,微傾身子向他耳語道,「在你吸我的血之前就應該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說完,他優雅地緩緩靠回椅子上,開始品茶。
公爵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倒是忘記了繞鼻的異味。
「回去吧。」少年跟店主客套完,不客氣地將他當作跟班,讓他拎著那幾大包的藥材,對他說。
「不如找個餐廳吃飯。」公爵對淪為僕人幾乎不作抵抗,這一路上他已想明白了,自己是因為面前這少年的關係才能夠坦然走在陽光下。
「好。」
找了中國城裡較大的中華樓坐下,公爵放好藥材,開始點菜。少年則在一旁望著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潮。
「……一個蒜泥白肉……一個水煮魚……一個辣子雞……怎麼樣?」公爵點好詢問,身邊卻沒有回答。
「這樣夠不夠?」他從菜單上抬起頭,再次問著,對面的少年依然望著窗外,但臉色已變得相當不好。
「就這樣,不夠我們再點。」公爵打發了侍者,伸手按上他的手臂,問,「累了嗎?」
歐德若斯像是被驚醒一樣,那種受傷般的神色瞬間散開去,微笑著道:「你都點了什麼?」
公爵看著桌上剛剛送來的私營血庫的財務報告,想的則是那離奇的少年。午餐時的情景更是令他耿耿於懷,少年時常恍惚,恍惚過後就望向窗外,像是在尋找什麼,之後就黯然地繼續低頭用餐。他曾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人來人往,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那個時候,公爵有一種感覺,少年在自己的世界裡,已經忘記了身旁他的存在。
用血之羈絆聯結的血族,所有的氏系都不曾有過這種古怪的情況吧?「尊長被子嗣的血液所改變……」公爵心底的苦澀湧上了唇角。更可笑的是,他甚至無法短暫獲得共通意識,根本不能踏入他的心裡。如果君上知道了會如何?他不敢繼續想下去。
城堡最近四處都瀰漫著怪異的味道,那是歐德若斯為自己調配的藥物和食物的氣息。
公爵每天都鬱悶地用灑上香水的手帕掩住口鼻,哀歎自己的生活全然被打亂,不知該後悔那個晚上自己吸了少年的血,還是該後悔自己沒把少年的血吸光。
當拉斯提稟報女伯爵再次到訪的時候,公爵也正這麼想著。
「真是令人作嘔的味道!」德·戈耶用一把小巧的檀香扇擋住半邊臉,不耐煩地抱怨,「大人難道不能處理一下?是什麼東西壞掉了嗎?」
「……不是的,……」公爵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
「對不起了,伯爵,是我的錯呢!」
含著輕笑的語聲洋溢著春風的氣息,這樣說著出現的少年吸引了德·戈耶的目光。氣度雅逸的歐德若斯進入餐廳,逕直來到她的面前,行了一個吻手禮,並為她拉開座椅,然後才隨便找了個地兒坐了下來。
「你是……巴賓頓先生?」血族伯爵簡直不能相信,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刻板近乎倨傲的少年,第二次見面的那個虛弱猶如垂死的少年,為什麼會在幾天之內變得如此神清氣爽、悠然自在?尤其是他唇角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和著窗外的霞光彷彿將餐廳點亮。
僕人奉上首烏紅棗粥,那抹笑意透出了一點淡淡的苦澀。
德·戈耶盯著那碗醬紅色的半流體,若有所思地瞥向專注於自己食物的公爵:「真是沒有效率的辦法呀!」
公爵猛然抬頭,飛快掃過那碗粥,道:「不是……」下文再次吞進肚裡。他總不能說少年完全無視了血族的傳承吧?
歐德若斯忍住了笑,臉上的表情平淡了許多,更沒有親自向伯爵解釋的意圖。
德·戈耶用幾乎可以說是得意洋洋的眼神炫耀著自以為是的瞭然,開始品嚐自己美味的晚餐。
由於伯爵的到來,幾天來習慣性的早晨散步被自動取消了。
對於過慣黑暗日子的公爵來說算不了什麼,不過是回到了見不得陽光的時代,繼續蒙頭大睡就行。剛剛起來的歐德若斯哪有半點睡意,只好非常痛苦地睜眼躺在床上,等待侍候伯爵入寢的女僕過來解除「警報」。
門被輕輕叩響,他坐起靠在床頭,說道:「請進。」
開門進來的不是報訊的女僕,而是拉響「警報」的始作俑者。大概她剛剛洗了澡,身上不再是之前那襲藕色真絲長裙,而是件抹胸白色短禮服裙,腰間長長的黑綢腰帶和腳上黑色繫帶高跟涼鞋遙相呼應,點綴了動人的腰肢和纖美的腳腕,不露痕跡地散發著性感。
歐德若斯眉尖不易察覺地蹙了蹙,正待站起,德#8729;戈耶已經挾著一陣香風撲了過來。唉,又要重蹈覆轍了!他心如電閃。
「砰!」這次他沒有自衛的機會,因為血族伯爵已跌撞在門上,漂亮的薔薇色長髮散開來,掩在白皙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淒楚。
「可一不可再,美洛·德·戈耶。」公爵的聲音冰冷地在少年身前響起。
歐德若斯下了床,過去扶坐在地上的伯爵。
德·戈耶抬起頭來,髮絲掩映著暗金色的眸子,像潛伏於叢林的獵食性動物。她伸手勾住少年的頸項,突然吻住了他的唇!
房間裡,兩個男人的身體都因震驚而僵硬。
隨後,歐德若斯由於呼吸不暢心臟開始失掉固有的節拍,他用力推開伯爵,身體前傾,雙手撐住門板急促喘息。
跌坐一旁的德·戈耶疑問的眼神又一次鎖定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