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爛的光芒刺透肌膚,那只抵在他胸口的手帶來無盡的壓力,令他無法呼吸……歐德若斯掙扎著醒來,面前並沒有和他一樣的臉龐,讓他無法呼吸的是身上那個赤裸的誘人胴*體,薔薇色的長髮在他胸膛上捲曲出流暢優美的線條。
他用力把她從身上推開,之前點截斷她血脈的中指已經腫脹起來。「代價還算值得。」他用漢語自言自語著,如果不是她的速度那麼快,就憑自己現在的能力,想傷及強大的血族根本是不可能的。如果被她知道了,一定會非常氣憤吧?
血族畢竟曾經是人類,雖然有了很大改變,但終不能跳出人類的結構框架,尤其是作為他們能量的血脈流向,這也是他選擇這個自己不用費勁、對方很難提防的防衛方法的原因。
「你的血給了誰?」因他大力推動而從睡眠中醒來的德·戈耶,視線凝固在某一點上,懷疑已經有了證據。
「……這是意外,」歐德若斯用未受傷的手按在敞開的衣領裸露出的傷口上,「我不能讓這種事再次發生。」他坐起來,用被單將她小心地包裹住,「雖然現在是你們活動的時間,但還是休息一下吧。只到早上就行。」說完,他沒理會自己的傷指,也躺倒下來,疲倦地閉上眼睛。
德·戈耶看著身旁呼吸漸漸平穩的少年,真不知道在她這樣一個血族的面前,他是如何這麼安心地睡去的。他明明應該感覺出她的惡意,那根顯然因為折斷而腫脹起來的手指就是證明,卻為什麼不通知公爵就任她留在身邊?還有他頸上那兩點印跡,分明是尖牙留下的,為什麼他卻說是意外?如果是公爵干的,就公爵的態度來看,為什麼他又沒能獲得初擁?即便沒能獲得初擁,體質的改變也是無法挽回的,可為什麼他還在吃人類的食物?很多很多的疑問,凝結在那無比俊美的臉龐上。
天快要亮的時候,她感覺力量回來了,動了動身體和手腳,並沒有什麼不妥。
天光從敞開的窗口透進來,也帶來了新鮮的空氣,晨風調皮地拂動著少年的額發,逗弄著他蹙緊的眉頭。
德·戈耶沒有趁機繼續她昨晚想要做的事,而是伸手將少年的傷手抬起,它在輕微地顫抖,發散著不正常的熱量。
「……呃……你醒了?」那雙應該屬於暗夜的眼眸睜開來,「睡得好麼?……你的手真涼。」他不動聲色地將手收回去,用另一隻手支撐著坐起來,開始試探傷指的情況。
「我來幫你包紮吧。」德·戈耶裹著被單跳下床,開始在房間裡尋找可供包紮的東西。
「……不用……好像只是脫臼。」剛受傷時是麻木的,過了一夜後,輕微的碰觸也像撕裂般直入心底,原本就虛弱的歐德若斯臉色開始發青,話語彷彿擠出來似的,冷汗瞬時打濕了他的衣衫。
德·戈耶跪坐在床沿,懷疑地看著面前扭曲的面龐,覺得他隨時會暈過去,建議道:「我看還是找個醫生看看吧。」
歐德若斯深呼吸著,握住傷指:「沒事的,一下就好,應該可以的……」
這「一下」一點也不好,德·戈耶剛明白他想做什麼,還沒抓住他的手腕阻止,就聽到少年痛哼出聲,接著全身劇顫,倒在床上失去了知覺。
風聲驟起,呆呆的女伯爵被一股大力掀下床去。回神之時,公爵出現在床前,臉色鐵青,眼神中含著殺機,質問:「德·戈耶伯爵,你對他做了什麼?」
德·戈耶站起身來,裹好幾乎散掉的被單,俯視動也不動的少年,嘲諷道:「你在吸了他的血之後,問過自己嗎?」
她的大膽推測,在公爵的身上獲得了證明。後者的眼眸漸漸被血色所渲染,開始硬化的指尖帶著輕微的顫抖。
一隻冰涼的手無力地搭在準備發出攻擊的鋒利指爪上:「……我就知道會這樣,要想就此偷一下懶也是沒有機會的。」歐德若斯用另一隻手撥開額前被汗水濡濕的頭髮,露出微笑的眼神,「太陽要升起來了,伯爵,去休息吧。」
德·戈耶跳起來,趕在第一線曙光之前將窗簾拉上,室內變得非常黑暗。
「什麼都看不到了。」歐德若斯笑著抱怨。
「嗯。」德·戈耶應了一聲,拾起自己的衣物,離開了房間。
房門關閉的聲音響起,公爵皺緊了眉頭。
「我阻止了她,」少年的聲音很沉靜,「代價是右手中指脫臼,剛剛不過是讓它恢復而已。」他所說的那根傷指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扣動,節奏儘管單一,可莫名的令他感到平靜。
「弄得到血液製品嗎?」收回手來,在寂靜的黑暗中,歐德若斯空靈的聲音輕輕地響起,頓了一下接道,「如果不行,送我到最近的醫院也可以。」這是退而求其次的最後辦法,儘管他此刻的身體狀況可能會引起很大的風波。
「那個很容易,」公爵道,「我準備好了試劑,一測出你的血型就立刻調來所需血液。」
聽起來的確很容易,不過……「你打算如何進行測試?」歐德若斯的聲音也難免有點冷淡。像他現在的情況,靜脈血管都已經塌陷,抽都抽不出來了,刺手指或耳垂更是沒用。
公爵遲疑了,驗血只有一個辦法,但他懷疑面前的人在清醒的情況下還會讓他這麼做。
「你打算再次吸我的血?」歐德若斯臉上有一絲無奈,扭過頭去,沒有血色的頸項在黑暗裡透出放棄的悲哀。
「只要一點點。」公爵覺得自己的說明很是蒼白,不過那雙漆黑的眼眸沒有看著自己,讓他可以稍稍喘息。
應該不會變成吸血鬼吧?歐德若斯已經對這一點沒有了把握,孩子氣地用血族最討厭的名稱紓解怨氣。
這次尖牙刺破的不是他的頸動脈,而是腕動脈,他在那種可以感覺到的被泵吸般的血流裡暈了過去。等到醒來,胳膊上已插入了針頭,床架上掛著的血袋裡的血液正順著透明的管子流入他的身體。像乾涸的大地終於得到了豐沛的雨水滋潤一樣,他感覺血管開始充盈,臟器獲得了供給,心臟的搏動也不再那麼艱難和痛苦。
至少自己不會成為被血族吸光的可憐食物中的一個了,他高興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