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歐德若斯將接過來的傘擋在好友的頭上,坦然承認,「我不想因為我使你有所不快。」
楊國朝咬緊嘴唇,沉聲道:「歂瑞都說了嗎?……你不用如此。那是與你無關的事,是我不該將氣撒在你身上。」
歐德若斯攬住他骨骼明顯突出的肩膀,用力緊了緊:「很久不見了,我們找個地方去喝酒吧!」
「人生就像一個笑話,前世的仇人竟然變成今生所愛。這到底算什麼?!命運又是什麼?我前世就知道的事現在也沒有一丁點的改變,既然是命中注定,那麼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在酒吧喧鬧的重金屬搖滾樂當中,已經半醉的楊國朝怒吼著。
跟他喝的差不多的歐德若斯一邊按住失去固定節拍的心臟,一邊努力克制著嘔吐的慾望,不敢大聲喊叫,只是安慰性地拍著他的肩膀。
「你說……」楊國朝又仰脖灌進去一杯,喊道,「我為什麼要知道狗屁的前世!別人都好好的,難道就我喝的是假冒偽劣產品?!」
調酒師望向他們。
歐德若斯連忙向他抱以歉意的微笑:「他說的是別的東西。」
楊國朝伸手扳過他的臉,令他直視著他,大聲問:「你是來陪我喝酒的吧?你看別人幹嗎?」
「是的是的,我不看別人,你放手好嗎?」歐德若斯一邊提高聲音一邊又拚命壓抑地說道。
楊國朝根本不理會他的話,掉頭向調酒師說:「再來兩杯你們這裡最烈最烈的酒!」
「你不能喝了,我也不能再喝了。」歐德若斯很無奈地掙開他的手,掏錢放在吧檯上,身體晃了晃,架起楊國朝。
「你不要裝,你可是千杯不倒!我也沒有怎麼樣!不喝就是你不講義氣!」楊國朝抓住吧檯邊不放手,「用了我的名字,怎麼著你也要喝完這杯再走!」
雖然是醉話,但少年相信這是他心底的話,他向調酒師做了個手勢,靠在吧檯上。
酒很快調好了,那是兩杯「伏特加歐非醒」。
優先放下錢,歐德若斯將酒拿起,其中的一杯遞給楊國朝。他有些忐忑,不知道這杯酒喝下去,他是否還能站在這裡。
楊國朝笑起來,像是要故意撞破那脆弱的玻璃製品一樣跟他手上的杯子用力碰了一下,舉杯高喊:「讓我們敬那些掌管命運的混蛋神仙一杯!」
混蛋神仙嗎?歐德若斯不加掩飾地露出苦笑,一口飲盡。
兩人相互扶持著走出了酒吧,呼吸著寒冷的空氣,酒精帶來的熱量一瞬間就褪得乾乾淨淨。
楊國朝身體往前栽,已經在勉強支撐自己身體的無限之主當然扶不住他,兩人無可避免地撞在一個路人的身上。
「怎麼走路的?找死!」那人推了他們一把,罵罵咧咧。
「你才找死!」醉了的楊國朝可沒有平時那麼穩重,立刻揮拳相向,那人沒提防,臉被正正打中,跌了出去。楊國朝也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歐德若斯晃了晃頭,心臟不規律地跳動著,他的意識似乎也有些模糊了,遲鈍得不知道該去扶起路人道歉還是該去扶起楊國朝離開。
在他困頓不解的時候,那個路人爬了起來,髒話象堵了的下水道裡的臭水一樣噴湧而出,並且抬腿就向楊國朝踢去。
這時再茫然的歐德若斯也清醒了許多,他踉蹌著也抬腳踢出,正踢在那個路人獨立的那條腿上,對方重心不穩,沒能踢中楊國朝,自己反倒再次跌倒在地。歐德若斯幾乎是半跌跪在那人身上,他伏低身體,抓住對方的衣領提起來,微微喘息著說:「我代他向你道歉。」
這種很沒誠意的道歉方式根本不會有人願意接受。
那人惡狠狠地道:「也不看看老子是誰!你他媽的……」他的話語突然停頓,因為他看到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眸象陰燃的炭火,逐漸紅亮了起來。
漆黑的夜晚和血紅的眼睛,輕易地將潛伏於人心底的恐懼挖掘出來,戰慄了每一個毛孔。
「原……原來……你……不……不是人!」
聽到這句用牙齒的輕叩作配音的話,快要失去意識的歐德若斯努力看清面前的人:「你是……烏狄妮……」腦海被酒精所攪亂,他艱難地思考著,「……那個……在逃犯?」
狹路相逢的正是盜竊了「Ice Water」的主犯,之前差點綁架了少年的小個子。
不知是現實中在等待著的監獄大門還是這雙不像人類的眼睛更有威脅性,綽號「巢鼠」的他只知道一定要逃!他拼盡全力推開他。已經瀕於極限的少年經不起這一推,很順暢地倒在地上,然後理所當然地失去了知覺。但是倒霉的小個子仍然沒能跑掉,爬起來的楊國朝撲了過去,酒精作用下將他狂暴地猛揍。
這場在酒吧門口發生的鬧劇終於在警察的光顧下結束了。被帶進派出所的「巢鼠」縱然被打得鼻青臉腫面目全非,也還是未能就此逃離法網;捉住了在逃通緝犯的「優秀市民」楊國朝則醉醺醺地捧著警官倒的熱茶,坐在一邊茫然無知;至於昏迷不醒的歐德若斯,早已被送進了醫院。
當頂著宿醉的頭痛醒來的楊國朝,終於從父親那裡瞭解到前一晚發生的事情後,立即翹掉了上午的課,直奔去少年所在的醫院。
昨晚還陪他喝酒罵人打架的少年竟然不在普通病房而在重症監護病房,這件事令他相當吃驚。
從昨晚就呆在醫院瞭解情況的母親帶了他站在病房外,透過面積巨大的玻璃牆,他看到好友一動不動地靠坐在病床上,只是那緊閉的雙目、蒼白的臉色、身上接駁的氧氣面罩及其他監護儀器,還有不斷注入靜脈的藥物,都清楚明白地提醒著他:這是一個危重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