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陽的餘暉在牆上刻畫出暖黃的窗影,無限之主才離開尚賢知的出租屋。已經不能回到小丫頭那裡以及也無力離開這個小小行星的事實可笑地擺在眼前,他所能做的只有找個地方暫住,再來考慮以後的事情。
走在陌生的城市街頭,歂瑞破舊的家和門前那條狹小的巷子不斷與周圍的景物重疊,不知是不是封印的緣故,心底有隱隱的疼痛,他終於邁進一間路邊的酒吧。
在那裡,享有至上之名的少年第一次發現他的酒量並不如曾經的自誇一樣好,竟然很快就喝醉了。放下足夠的錢,甩開幾乎簇擁著他的小姐們,他還算清醒的神智告訴自己應該去找個旅館。可是,他沒能找到旅館,胃裡的難過讓他走進一條背街小巷,嘔吐到幾乎虛脫。
喘著氣倚坐在巷子牆邊的他,就這樣遇到了來這座城市為一個秘密投資項目進行審查的古堡主人——辛克·;弗洛比西爾公爵。後者被他的血液所吸引,儘管他試圖用語言阻止,可惜對方當然不會在意這種沒有威脅的反抗,毫不客氣地享用了這份食物,還給他留下了一個「味道不錯」的評語。
血族公爵所以為的偶發性事件在隨後出現了巨大的轉折,貪吃得到了報應,準備離開的他差點被剛剛吸收的血液奪去性命。
獵食者的掙扎最終令麻木混沌的「食物」伸手援助,將他殘餘的力量為可惡又可憐的血族贏得了新生,而他則由於失血過多加酒勁上湧失去了意識。
等他醒來,便已經在這座古堡裡了,並從此過上一種尊貴悠閒的生活。
那是非比尋常的禮遇,遠遠超過「食物」應該得到的待遇,他對此十分明白,是自己那曇花一現的力量造成的。可是,凡事有利必有弊,能力可以贏得尊重,同時也可以招惹麻煩,血族貴族似乎很有興趣將他變成子嗣。
為此,他使用了相當淺顯的方式,在對方面前沐浴在正午陽光之下,為自己沒有被他的尖牙注入的毒素所改變作出了最好的證明,避免了不斷被要求為保證自身的安全而飲下鮮血。
事實上,直到一位路經本地的拜訪者——美洛·;德·;戈耶女伯爵出現之後,他才算真正對城堡主人的身份有了一個初步的瞭解。更為可笑的是,城堡主人也在那時對他自己的新生有了一個瞭解,然後,他便成為對於血之羈絆非常重視的血族公爵心裡一個重要的存在。
當然,禍福相依也是必然的,因禍得福也會因福得禍。在為了給失去全身三分之二血液的他輸血時,他沒能阻止公爵以血型測試為借口再次吸取他的血,而這個行為導致他的身體似乎有了某些輕微的改變。
昨天,城堡主人收到了據說是他所侍奉的人的一封來信,晚上為了他的安全打發了再次路經城堡逗留的女伯爵方才啟程晉見。沒想到,今天一大早,興非一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現在已經改名換姓的他走過去坐在另一個自己對面的沙發上,問道:「小瑞……還好嗎?」記憶的深處透出一點亮光,一枚尖細的針緩慢地探出頭來。
那雙跟他一樣的眼睛開始凝結薄冰:「很好。我不像你那麼吝嗇,只要是她的願望,我都會滿足。」
歐德若斯沉默了。
拉斯提端了茶點進來,先為他斟上,再為興非一將杯子加滿。
後者溫文地點頭微笑:「麻煩您了。」之前的劍光在瞬間化為一道絢麗的彩虹,迷惑了人們的視線。
「您太客氣。」管家受寵若驚地放下杯盤,手都有點顫抖,慌慌張張地退了出去。
看著復又關上的房門,始作俑者嘲諷道:「幼稚的人類。」他的視線像水波一樣滑過無限之主的臉,輕柔得彷彿帶著憐憫。
「小瑞不是個貪得無厭的孩子。」歐德若斯輕輕地搖頭,繼續之前的話題,那枚尖細的針開始向上伸展。她很容易滿足,也沒有除了平凡生活之外的更大目標,正因如此,自己才會覺得於她有愧吧?
興非一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完全正確,只是,他不會就此認輸。拿起自己的杯子,他似乎專注品嚐,點頭讚道:「咖啡還不錯。」
歐德若斯不再說話。
風依然故我地捲起紗幔和比夜色更深沉的長髮,為室內帶來淡淡的玫瑰的芬芳。
興非一的眼眸向窗外微微一側,說道:「小瑞現在正趴在窗前,用她那雙大大的清澈的眼睛瞧著我那滿園的玫瑰,想著我什麼時候會回去。」
平淡的景像在興非一的言辭間,突然被賦予了深刻的感情和靈動的色彩。他知道現在的小瑞,其實正在跟子雅學打網球,玩得不亦樂乎。可是,對於已經如人類般的無限之主來說,撒這種謊是非常方便而且不可能被拆穿的。
歐德若斯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成為她的家人吧,至少在你留在這裡的時候。不要像我一樣辜負了她的期望。」那天在公爵的陪同下去中國城買藥材,中午吃飯時在中華樓看到的活潑身影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不會的,」劍光徐徐地飛舞,彷彿無害,只是美麗,「至少,我要在她因憎恨而顫抖時抱住她,跟她一起憎恨那個帶來了她可悲命運的人。」
不知有沒有人看到那針尖和劍光相觸的瞬間,整個會客室改變了格局——歐德若斯按住自己的胸口急促地喘息,臉色慘白,而嘴唇也漸漸失色;一招制勝的客人已經站在他面前,俯視著他:「為什麼不要辛克的血?你以為即便被封印,你的血仍有絕對的力量不可能被污染嗎?他可是真血一族——該隱親自創造的第二代,現存的唯一第二代!你的血的確仍保有力量,但你現在沒有激發它的能力,得到他的血,你才有機會解開封印獲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