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一世,供斷有情愁,消瘦損,東陽也,試問花知否?』」寂夜中,黛綠長衣的少年慢聲低吟,不遠處半醉的白淏清轉過頭來。 「你可知道這世上有種東西叫作『真純體』?只要將你所愛之人的魂魄取出放入其中,她就能擁有全新的生命。」少年的聲音彷彿帶著奇異的芳香,給了疲憊倦怠的鰻妖以希望……
……纖長挺勁的手指掠過漆黑的長髮:「給那個孩子一個虛幻的夢境。」「更改人類過去發生的事,是不是不太妥當?」子雅躬身詢問。「放心,我沒要你更改歷史,只是讓他提前知道未來而已。就像那只鰻妖,不是也只更改了一下受傷的方式嗎?不會改變『無關』的未來。」長髮如絲綢般滑落,紛繁錯綜,分不清哪一絲哪一縷……
……「那個神族丫頭還真自不量力。將她留一陣子,她母親的人自然會去找無限之主。」少年靠在酒店窗口,漫不經心地說。「這是何意?」子雅遲疑。「總要給那個渴望水之精靈之愛的人類一個機會。你也放心,不會讓他當真遇到什麼危險的。」少年伸手遙指城郊一清觀的方向,輕輕地笑起來……
……「小烏狄妮,哥哥帶你來的這個地方好不好玩?」少年任金髮的小傢伙從水裡躍入他的懷中,眼睛望著對岸披上浴袍走向別墅的另一個少年。「如果只是轉移視線拖延時間,這樣做好像沒什麼意義。」子雅在他身後說道。「難以看出的意圖也就難以破除。」被小傢伙牽著長髮的少年笑得冰冷徹骨……
……子雅擔心:「儘管無限之主對很多事情都因自我禁制而不知,但對於他身邊出現的人卻往往看得非常透徹,您如何規避這種風險呢?」「連那株妖花的出現都沒能讓他察覺到一切,我就更不可能了。」少年的臉上忽然流轉出淡淡柔情,彷彿漂浮在水上的粉紅花瓣,說不盡的浪漫旖旎,「從現在起,我的眼中將只有小丫頭一個人。」……
……「果然他與我的聯繫非同一般,傷害會是雙方的而不僅僅是我一個人。」少年坐進車內,說道。「可是,您不應該將自己也置身險境。」子雅急切地道。少年望向窗外漫天飛雪:「人類不是有一句話嗎?『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我必須用這個方法爭取那一瞬間的機會。」他自言自語,「鉤吻不錯,時間恰到好處。」……
……抄棲弦顫抖著跪倒在地上,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吟唱任何咒語。少年的眼眸淡漠地注視著他,就像人類看待螻蟻,他伸手拿起桌上那張絕世名琴,又看了一眼也在同樣顫抖的紅花石蒜:「別怕,我現在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很快就會自由了。因為沒有你來當我的敵人,很多有趣的事都不會發生。」少年幽冷地挑動唇角……
……「你可以,你可以改變一切。你可以抹去你在她身邊存在的痕跡,重新選擇切入她生命的時間與地點;也可以阻止你父母的出現,繼續你們在一起的幸福生活。是的,你可以隨心所欲,因為你擁有強大的大地之力。」這個彷彿響起在文樂盈腦海中的低幽聲音,像是最有技巧的釣叟,輕而易舉地鉤出她靈魂深處的企望和夢想……
室內很安靜,非常安靜,擁有至上之名的少年靠倚於牆壁之前,與他唯一的區別就是頭髮長短的少年則坐在不遠處,兩個人都不動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對視著。
人生是由一個個巧合構成的,而他是製造巧合的絕頂高手,一點一滴地設計引導,就讓所有人毫無察覺地走向他為他們設計的殘酷的命運。原來大家都在他的擺佈下,甚至也包括他。雖然他是不能被擺佈的,但他瞭解他那種絕不插手人類命運的原則,牽動他身邊的人,便將他也帶進他所預先設定好的命運裡。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封印我,是嗎?」看了很多只會被人當作巧合的背後那隻手後,無限之主帶著無可抵擋的鋒銳,直直地將視線投入對方的心底。
「確實如此,」興非一沒有起伏的聲音襯著沒有感情的眼眸,像是看著一件物品一樣地看著他,「你既然滿足於當一個普通的人類,那麼,為什麼還要擁有無限之主的力量呢?」
「你如果僅僅是因為這個,又為什麼不惜編造謊言甚至修改過去也要將小瑞和其他人的生活一併攪亂呢?」無限之主按住胸口道,那個封印他還沒有完全適應。
「我一步一步得到她的信任,也一步一步令你失去她的信任,只是為了讓你看看,人類的感情相當脆弱,經不起絲毫打擊。」長髮少年輕輕地笑,笑得如盛放的罌粟,美麗卻包含劇毒,「什麼信賴、什麼希望、什麼愛情、什麼親情……通通都不堪一擊,只要你能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角度用恰當的力度給它一下。」他頓了頓,接道,「就如你,如果不是時間、角度、力度都合適,我是不可能封印住您的吧?偉大的無限之主。」
被他諷刺的少年略顯漠然地望著他。
興非一雙手指尖相抵,在扶手之間支起一座空心的山峰:「不是嗎?如果你沒有物質化,如果你沒有來這個小星球,如果你在沒有遇到小丫頭之前就離開……太多如果了,而其中最重要的是:如果你不將自己的能力作極端的限制,我做的每件事都逃不出你的眼睛吧?結果也就將完全不同吧?」他停了下來,若有所思,「不,或許你知道也不會管,對嗎?你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放任自流而已,你只是高掛著慈悲的名義,做殘酷的事呢。這世上還有人比你更冷漠更無情嗎?」
「任何生命都有不能失去的東西,任何生命都有渴望得到的東西,作為旁觀者的我們,站在哪一方都是不公平的。」他說了那麼多,無限之主只輕輕地說了一句。